饮食之道

　　我出生在物质条件极端匮乏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在这个时间段左右出生的人，应该知道吃在生活中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在贫困山区的乡下。我曾经吃过炒豆渣，就是磨豆腐剩下的豆渣，炒熟了，虽然不好吃，但有点黄豆的清香。

　　印象中我一年四季都在盼着过年，过年可以有好东西吃，腊肉，糍粑，汤圆，偶尔还有水果糖。

　　那时的美食很多是野味，比如黄鳝，赶场的时候，经常见人提着五六斤一大串，只要两三角钱，卖给别人喂猫。我当年曾经是捅黄鳝的高手，在稻田里，发现一个洞，用食指凭感觉往前掏，边掏边用左手把稀泥往两边推，黄鳝往往无路可逃，摸到它后，不要怕，黄鳝长得虽然像蛇但并不咬人，把无名指屈起来将它死死扣住。黄鳝滑溜溜的，很容易跑掉，要不俗话为什么说“抓到手才是黄鳝”呢?往往一抓一大串，有时候农民往水田里洒石灰消毒，便会看到黄鳝泥鳅们半死不活的漂上来。

　　还有麻雀，我记得我们那儿的麻雀出奇的多，我每天早上都是被门口大柳树上歇满的麻雀吵醒，平时农民都把收割的包谷秆码在树上，看上去像一个大蘑菇，麻雀常常在里面做窝。我哥哥后来教给我一个方法，两块砖头，一块平放，一块用细树枝虚支着呈45度角，下面撒些米粒，麻雀来吃米粒，碰到树枝上，“啪”的一声，砖头倒下来，正好砸上。对一两只的麻雀，毕竟太少，炒了还不够垫盘子，便抹了酱油在炉子上烤，没有酱油，盐也行，焦黄焦黄的，还没烤好清口水就流起来。

　　山间地头还经常出没蛇，基本上是无毒的菜花蛇和乌梢蛇，我经常看到有学生来上学时边跑边呼啸着，手中拖着一大条死蛇————上学路上打到的。现在电视上看到抓蛇都是抓住蛇头后面一点，这是抓活的，为的是蛇头弯不过来咬你。我们那时候是直接跑过去抓住蛇尾巴，提起来一抖，蛇全身的骨头都脱节了，一点也动不得。我们那儿要斥责一个人懒惰，就骂他“像条死老蛇一样”，很确切。有一年我在外地当工人的哥哥回家探亲，正好遇到一个学生提着粗粗的一条蛇跑进校门来，我哥哥把蛇拿了炖了吃。

　　那时我认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没有不能吃的”……长大后才明白，吃什么，是文明的选择。特别是非典过后，以“吃在中国”而自豪的国人开始检讨不良的饮食习惯和对动物的不人道做法，我们希望现代社会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把人类之外的自然，特别是动物纳入伦理关怀的范围。

　　作者：来源：金黔在线—贵州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