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么样的乡村意象？

　　胡晓明

　　在新农村建设的潮流下，旅游业开发开始深入乡村。国家旅游局今年设立的主题是“2006中国乡村游”，提出的口号是“新农村、新旅游、新体验、新风尚”。许多地方启动了“农家乐”“林家乐”“渔家乐”项目。人们不禁会问：或者，这不过是一场新的开发热，一场农村人和城市人两败俱伤的烧钱秀？或者，这是一个城市与农村共同发展的新机会，

　　乡村意象是离开城市的一个理由，我们去寻找一些久违的体验。乡村意象当然包含不同层次，有令人身心舒展的田野、空气与阳光，新鲜而生态的农家饭，这是自然层次。有民俗、风土和奇异的见闻，这是人文地理层次。记得十多年前，我随工厂拉焦炭的车，途经黔东南某村，搭车的农民表示感谢，下车时说：“师傅，到我家去泡澡！”原来他家后院里有一眼温泉。但更为重要的是，乡村意象离不开醇厚民风的感受，人心温暖的体会。忘不了小时候去游一个叫天鹅寨的地方，噢，那青山绿水，树林子里采蕨菜、畦埂上挖折耳根，更难忘民情之纯朴美好，比如左邻右舍，今天送新摘的包谷，明天送刚磨的豆腐，还有陈年的老腌肉和新酿的米酒。

　　我当然不是一个乌托邦主义者，随着城乡差别扩大，人口流失，农村的空洞化愈演愈烈，醇厚民风的基础，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威胁。但是我相信借着各种资金投入，硬件条件改善，缩小城乡差别其实并不是太难，难的是这个过程中，如何不要把人心给毁了。比如，不要把城市里物欲横流，人情冷漠，一切向钱看的风气带到农村去。今年春节，我全家去云南，有一天到漾濞，看守望江亭的是一个正放寒假的小学生。他带我们去他父母的园子里摘草莓，摘好，山泉汩汩，洗而食之，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清香芳美的草莓。零钱找不开，我们说算了算了，小男孩的爸爸也收下了，但是那小男孩，硬是陪着我们走了好几里山路，到公路边的小饭店去找回5块钱的零钱。那小男孩的背影，诚恳朴厚，在青山绿水中远去，是留给我们最难忘的一幅乡村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