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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街坊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20日02:52 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

  □张廷涛

  如果说街道是条河,那么住在这街道的人家就是停靠在河边的一艘船了。这些船有的漂来又漂走,有的却停泊下来没再动。

  那时我家住在西街,门牌是84号。现在我闭了眼还能清楚地想起那些相邻的街坊。

与我家紧隔壁的是卖水烟的周先生娘,出门往右朝西,走十多步是做衣裳的向裁缝,再过去是开鞋铺的杨鞋匠、开药铺的刘炳江……

  街坊当中,印象最深的是开饭馆的陈二师,与我家同在一个四合院,他的饭馆就开在外面临街的铺面。我每天进出都要从饭馆的堂子穿过,因此能常常闻到锅里饭菜的香味。饭馆不大,摆有七八张桌子,上饭馆来吃饭的大多数是进城赶场的农民。饭馆平时比较清静,只有逢场天才闹哄哄的。

  陈二师个子不高,平头,夏天喜欢穿件无领无袖的敞衫,胸脯和肚子都露在外面,看上去像庙里的和尚。晚上饭馆关门,他就在天井里喝茶。手里捏把牛尾做成的蚊刷,挥来挥去,驱赶嗡嗡飞近的蚊子。他爱穿一双草鞋,若是雨天,就穿着高墩的棕履,木底有两寸高,像戏台上的靴子。他老婆个子似乎比他高一些,大眼圆脸,笑时脸上有很深的酒窝,说话嗓音又高又大,老远就能听见。大家依她丈夫的姓叫她陈二婶。他们有七个娃儿,大牛、小牛、大双、小双,以上是四个男孩;下面三个女孩,依序为大疙瘩、小疙瘩,还有一个幺女,叫幺疙瘩。

  那时生活贫穷,陈二师虽做着饭馆的生意,但是日子仍是相当拮据。他说:“一家人嘴接起来都有一尺多长,光喊你拿来吃就是了,还要穿呢!”他们吃饭,全家围住一张桌子,只听见一片呼呼的吞食声。大牛添饭,用饭勺把饭在碗里按了又按,堆成坟头似的“冒儿头”。扒饭时鼻尖已挨到饭团。陈二师就骂:“龟儿像是饿死鬼投生的!”一会儿,又用自己的筷子去打大双正伸到菜碗的筷子:“你尽拈了!”说到穿,就要想到向裁缝。他鼻子长得高,大家就叫他弯鼻子。这周围附近的街坊,好些人每到过年都要到他那儿做新衣。陈二师七个娃儿,不能每人都有新衣裳,就把大的拿来改过让小的穿。小牛、小双、小疙瘩和幺疙瘩的衣裳总是袖子上接一截,裤脚上接一截。为了他们的穿着,陈二婶也是费尽脑筋。常常是年尾了,才凑了钱去扯布料来交给向裁缝,说:“弯鼻子,你要好生做哈!”向裁缝把布料铺在案板上,用尺子比过来比过去,最后才小心翼翼地下剪刀。为别人大年初一能穿上新衣服,他年三十晚还弯着腰,“哒哒”地踩着缝纫机忙。初一起来,看大牛、大双、大疙瘩穿在身上的衣服,个个长至膝盖,像借来的。看着别人身上的新衣,向裁缝就笑眯眯地走过去,帮别人把领口理伸,说:“明年我一定给你弄得更巴适!”

  除了吃穿,还有睡的问题。陈二师家只有三间屋子,好在有一个厅房嵌有地板,就在上面铺了被褥,让大牛等四个男娃儿睡在一起。冬天外面下雪,人躲在被窝里不想动。陈二师喊了几次,最后看着小双仍躺着,他去揭被褥,发现上面全是湿的,气得大骂:“你、你 、你龟儿子,不晓得起来啊?”操起竹鞭便打。有时陈二师心情好,听到外面喊:“油糕热的——”就去买来一个,递给小双,说:“你就一个人吃!”

  这年,大疙瘩长到8岁,头上生了瘌痢,剃成男孩一样的光头。后来小疙瘩也惹上了,也剃了光头。我等顽劣,取笑她俩大瘌壳子和小瘌壳子。陈二婶听到就骂。她用土方给她俩治疗,抓一把豆瓣朝两人头上一阵抹。两人痛得哇哇大哭。

  值得一提的是小牛。兄弟姊妹当中,他最喜欢看书。人也显得特别文静。他的衣服干净整洁,领口常常要扣到喉结,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头发也很光生。他读书专心,后来去当过几年兵,复员后到一家国防工厂工作。那年回来探亲,我听他说话那口音都变了。

  随着岁月流逝,陈二师、陈二婶、向裁缝、刘炳江……他们相继作古。还有那个有两个好看的酒窝的大疙瘩,她在川化厂当工人,成了家,有两个孩子,2001年冬天,患癌症也去世了。

  这两年旧城改造,当年的街坊大多迁到了别处,住进高高的公寓。而我10年前就住进了福德巷。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和个体生命的特别体验,有些事不讲是永远不会有人晓得的,就像我当年那些可爱的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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