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万儿童 找不到快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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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20日08:41 新文化报 | |
随着众多公有单位的解体,原来在单位大院的孩子被分散到各个商品住宅小区中。脱离熟人社区后,本来在家庭里已形单影只的“独生子女”们在自家院子里真是知音难觅。 交通环境更加复杂了,单位和学校也可能变得遥远了,学习竞争愈来愈激烈了,于是,无论在家里,学校里,还是在上下学的路上,许多孩子几乎都有家长和老师在全程监护。 他们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置于成人的眼皮底下,于是要么提前早熟,要么独自面对成长的困境,并可能患上各种心理疾病。 ■数字 至少有3000万儿童
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2020年以前全球儿童精神障碍会增长50%,成为最主要的五个致病、致死和致残原因之一。而在中国目前,儿童青少年的心理卫生状况也非常严重。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研究员王玉凤称,中国17岁以下的儿童青少年中,至少有3000万人受到各种情绪障碍和行为问题的困扰。中、小学生心理障碍患病率达到21.6%至32.0%,突出表现为人际关系、情绪稳定性和学习适应方面的问题。 这个数量庞大的群体包括三部分。首先是重度精神病症患者,比如精神分裂症、偏执性精神病等,这部分所占比例很低;其次是精神障碍患者,这包括常见的多动症、儿童抑郁症、儿童孤独症、儿童焦虑症等;第三则是一部分精神疾病高危人群,所谓高危人群是没有达到精神障碍的诊断标准,但是已开始具有其中的一些症状表现,如果任其发展则会转变为病症。3000万儿童,尽管这个庞大的数字已经让人忧心忡忡,但实际情况可能远不止此。刘津博士是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精神卫生中心的办公室主任,她告诉记者:“3000万是最保守的估计,实际人数可能扩大到5000万。” ■危机一 病耻感让孩子更加孤独
John B Sikorski博士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儿童精神病中心的医生,他长期从事儿童精神疾病的研究。2005年11月16日,他来到厦门市儿童发育行为中心,他说:“儿童精神疾病治疗的最大障碍是病耻感,患儿自己不能接受患有精神疾病的事实,家长害怕别人知道孩子的病况,周围的人也以异样的眼光来看待患有精神疾病的孩子,这种普遍存在的病耻感所带来的危害比任何一种疾病本身的危害更令人担忧。” 病耻感让患儿及家属难以真正配合医生的治疗,对治疗的依从性造成很大影响。很多家长在患儿刚刚有所好转后,便不再情愿带孩子到医院里去复诊和按时服用药物,他们担心经常出入精神疾病医院会对孩子的幼小心灵造成伤害。但刘津觉得真正无法接受的人不是孩子而是家长,作为监护人,家长不断地向孩子灌输一种不正确的意识,视精神疾病为难以启齿的事情。 ■危机二专业人员稀缺 让本已不幸的人们更无助 ■个 案
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精神卫生中心掌握数据,目前中国职业儿童精神病学医生人数不足150人。在患儿人数3000万的背景下,这意味着每20万儿童分享一位医生的服务。当然,这里没有包括科学研究人员、学校里的心理辅导老师,以及儿科医生。但即便包括他们,同数量日益庞大的患儿数量相比,也是远远不够的。即便一名经验丰富的儿童精神病学医生仍然会觉得力不从心。 “看一个儿童所用的时间要比看一个成年病人多得多。这使一名医生一天只能接待很少的病人。”刘津介绍,每天都会有非常多的家长带孩子过来,却无法得到医生的接待,这种情况每天都在发生。 12岁女孩想摆脱全程监护的生活
已是晚上9点半,李钰刚刚从补课老师家里出来。等了近5分钟后,李钰上了回家方向的车。坐车回家大约需要半小时的时间,这也是她每天上学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 事实上李钰家旁边就有一所初中,但她的父母托人联系了现在这所离家较远的学校,因为这里考上“重点高中”的人多。李钰的父母曾想在她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但被李钰拒绝了。她对父母说不需要这样费事,但事实上李钰有另外一层考虑。真正的原因是她很享受这半个多小时的路上时间。“这是我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睡觉时都没有这么放松。”李钰说她昨晚做功课做到后半夜两点,而这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有时睡得很轻,会突然间以为自己功课没做完而醒过来。”她说。 12岁的李钰表情木然,她说这是自己在放松脸上的神经和肌肉。车上人不多,李钰习惯往车窗外望。这对她而言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户外时间”。除此之外,李钰大部分时间呆在屋子里——家、教室、补课老师的家。“可能我喜欢这种氛围,夜色是冷寂的,这更贴近我的心境,让我觉得亲切。”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令她不开心的事,但李钰也找不到令她开心的理由,她觉得这种孤独情绪已成为自己性格的一部分。 李钰很难回想起她以前有什么感到特别快乐的时光,在上学之前她就开始学钢琴,上小学后开始上奥数班、英语班,现在上初一的她每周要补3门功课。这是她对自己放学后时间的总结。李钰说今年除了春节时父母让她休息了几天,其他时间都在忙着。 李钰说父母对她的成绩还算满意。她的母亲经常跟她的班主任老师联系,有时打电话、有时直接到学校里去,包括找李钰的任课老师沟通。“一般还好,但在他们面前我没有任何隐私,你知道吗?没有自己的空间。”李钰说,对她的任何事情,她的父母都了如指掌,包括在家里和学校。李钰在小学五年级时曾经因为妈妈看她的日记而大吵了一次。“但没什么效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双方就渐渐妥协了。”李钰说她知道她妈妈现在还悄悄地看,有时还有意无意地看她的书包里都有什么东西,吵过几次后李钰也就不怎么强调“隐私权”了,“那些权利离中国的孩子太遥远。反正也没有他们担心的那些事情出现,看就看吧。” 李钰有一个掌上电脑,里面装了一套英文学习软件。这是她爸爸让她在车上背单词用的。但李钰很少用它,对她而言,这半个小时是她惟一可以透口气的时候,她想逃脱的是被严密监护的生活。 ■两种声音没有玩伴的情感缺失 在中国与李钰相类似的孩子越来越多。无论在城市还是乡村,类似如下的景象愈发呈现于成人面前:孩子们双手支腮安坐于角落里,面无表情、目光迷离,对于身外的刺激他们往往瞥过一眼后便再不理会,忧郁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中凝聚,这些纯洁的天使似乎在一夜之间丧失了他们所有的灵动与生气。 “这种形象的形成原因有很多方面,但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在家庭中没有儿童伙伴,也就是兄弟姐妹的缺乏。”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周孝正教授说,“家庭中的儿童伙伴有很多的作用,兄弟间闹矛盾了,一方会有挫折感,另一方则会产生成就感。但兄弟姐妹之间的冲突,通常又是有度的,不会严重,这是种尺度的把握。”周孝正认为,正是这种家庭中儿童伙伴的交往,成为对儿童人格形成的一种必要的环境。对于这兄弟姐妹的作用,别人是不可以替代的。这种有尺度的儿童伙伴交往有助于儿童对各种情感的体验和认识,并学会正确地处理和对待。“在小的时候没有这种挫折的体验,孩子在进幼儿园、学校之后是无法补上这一课的。”周孝正说,在对儿童成长过程中,兄弟姐妹是家庭外的儿童伙伴所不能替代的。周孝正把这称为一种“童子功”,缺失之后无法弥补。 家长极度关注下的灼伤
北京儿童少年心理卫生中心主任郑毅教授用一个例子来形容儿童心理成长:“对于儿童的心理,一旦问题形成,年龄增长之后就很难改变了。这就像是小时缺钙而得佝偻病,无论你长大后如何补钙都无法矫正了。因为关键期、可塑期已过。” 只有一个孩子,这增加了父母的不安全感,他们会更小心翼翼地看护自己的子女,不但父母把关注焦点集中在一个孩子身上,甚至祖父母辈的期望也全部压在这一个孩子身上,这种压力形成对孩子的压迫。另一方面,社会的变动与转型期间,身处其中的孩子父母本身就处于一个缺乏安全感的环境,这种使他们自身安全感缺失引发的心理问题比如情绪的焦躁,会或多或少转嫁到他们的孩子身上,他们的养育方式往往具有极强的功利色彩。而与此相关,学校教育也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2005年9月,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进行了“中国中小学生学习和生活的现状与期望调查”。调查发现,无论是平日还是周末,中小学生在写作业时间上的超标比例均超过一半。其中小学1~6年级学生2005年周末作业时间超标比例达70%以上;57.6%的中小学生因“学习压力大”而苦恼。 本组稿件及图片据《中国新闻周刊》(新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