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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客子”的生死悲歌(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21日10:31 每日新报

  据统计, 2005年我国死于矿难的矿工达到 6000多人。当然这是官方统计的数字,而被瞒报漏报的人数也许还有不少。

  当前,我国煤矿井下采掘一线的 80%以上为农民工,由于煤价上涨以及其他原因,越来越多的农民工涌向煤矿,形成一个不可忽视的生存群体。

  记者日前在景泰县境内走访了一些小煤矿,目睹了被当地人称为“煤客子”的农民工的背煤生活,倾听了他们唱自内心深处的凄苦歌谣……

  ■“生活过得去没有人会主动背煤”

  从弯腰钻进低矮工棚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情感抓紧了我的心,因为眼前所有的一切,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窄小的土炕上,挤着 4个黑乎乎的“东西”。喇叭形的大烟圈喷吐着呛人的旱烟味,忽明忽暗的电灯不能驱散黑色带来的压抑。等眼睛适应了这种震撼的黑色之后,我看到 8只闪烁着明亮光芒的眼睛,游荡的神思倏然回到了现实:这里生活着如我一样健全的人,生活着我的同类。外面阳光灿烂,但灿烂的阳光照不进这个没有窗户和门扉的工棚。不时刮来的寒风卷着煤渣掀起简陋的门帘,工棚内顿时被吹进的尘土弥漫。在这里没有矿工这个概念,按当地的叫法他们都是煤客子。

  “我从 17岁就开始背煤,从甘肃背到内蒙古、青海,已经背了二十五年了。挣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亲眼看到几十个煤客子是怎么死的……”被称为“煤哥”的矿工被自己吐出的烟雾笼罩着,他从烟雾中伸出僵硬的手指指着堆满破絮的土炕继续说,“这都是死人睡过的炕……如果生活能过得去,没有人会主动到这里和煤打交道。”他的感叹道出了所有煤客子的心声。

  “煤哥”是众人对他的尊称,对此他很满足:“‘煤哥’是那么好当的吗?老子不知死里逃生了几回!”抽着我递上的烟卷,棚里的烟雾少了许多。不言而喻,多年的背煤生涯使他拥有丰富的井下知识。“那年冬天我在内蒙古的一家煤矿干活,有一天我们一个班 8个人在井下刷顶子(清理顶上的余煤),当我突然听到石头破碎的声音传来时,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我急忙招呼大家向高处跑,等我们跑上去之后,那一段的顶子就塌了,两个跑得慢的一眨眼就被埋在了下面。”

  ■“我从煤洞子里背出了一幢房子”

  “煤哥”姓张,今年已经 42岁了,家在景泰县四个山乡,是景电二期工程的移民。我打断“煤哥”关于死亡的话题问他:“你经历了这么多的死亡,难道你就不害怕吗?”煤哥说,不背煤,家里的日子还过不过?这个年月的日子已经不是只有丰衣足食就够了,没有钱什么也做不成。

  他烦躁地扔了手中的烟卷,吐出一口痰来。“我从煤洞子里背出了一幢房子,背出了一台拖拉机、一辆摩托车,现在这些东西都是生活的必需品,没有不行呀。”

  随着一声粗重的叹息,工棚陷入寂静。被“煤哥”称为“结巴”、“大嘴”、“长头发”的 3个煤客子都低头不语。我问来自靖远的“结巴”:“你们那里有许多煤矿,你怎么跑到这里了?你又为啥来背煤呢?”“结巴”难为情地抓着头发,煤渣随着他的抓动一个劲往下落:“我们那儿有本事的人都是矿主子,只有没本事的人才背煤。离家远一些,谁知道我是怎么挣的钱。”他说,虽说减免了农业税,可是其他的费用一个劲往上涨,一袋尿素前些日子还是 60多元,这些天又成了 70多元。他之所以来到煤山,就是想在春播前赶紧弄几个化肥钱,要不就没有办法种地了。

  尽管没有怎么动,只坐了一会,我的双手已经改变了颜色。在类似于毛毡的炕铺上,有一层厚厚的煤渣。话题脱口而出:“你们下班之后怎么不洗澡?”他们哈哈大笑。“煤哥”说,只有回到家里,才能舒舒服服地洗上一次。山里没有水,吃的水都是从山外买来的,洗澡想也别想,最大的奢望就是在吃饭时能把手洗一洗。谈到工资,无疑又触动了这些煤客子的心事。“煤哥”感叹:“最早的时候一吨煤是 14元,现在成了 140元左右,但我们的工资却少得可怜。矿主每吨煤给煤客子 10元钱,然后再扣除材料费呀什么的,到煤客子的手里就没有几个了。一个月能挣上 1000多元,就算烧高香了!”

  ■亲历小巷惊心动魄

  “长头发”掏出一副黑乎乎的扑克牌,嚷嚷着要玩牌。我和“煤哥”借机走出工棚。

  这是祁连山东段景泰县境内的山脉。这一带地下都有煤,有煤就有煤矿,这一带的煤矿一种是小型机巷,一种是靠人力出煤的小巷。我们来到巷口,大型柴油机在声嘶力竭地轰鸣,拇指粗细的钢丝绳随着卷扬机的转动,缓缓从地层深处拖出装煤的矿车。矿井好像直栽下去,正是换班的时候,两名矿工抓着钢丝绳,有规律地一前一后倒腾着脚步走上来。“煤哥”说,不熟练的人倒不上脚步,就会让卷扬机拖着上来,一旦松手,一个跟头就到了矿井下。“煤哥”拒绝了我要下巷的要求,他说,“你一定要到井下去,我带你去偏僻的小巷看看。”

  翻过一座山,我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我看到在这一带就有 5家小煤窑,有来自四川、河南等地的煤客子几十人。“煤哥”说,这些矿都是无证开采的。“煤哥”掀起一个小土窑的门帘,来自天祝的尹家叔侄俩正在炕上打扑克牌。征得尹家叔侄俩的同意,“煤哥”带我走进所谓的小巷。这个小巷有 1米多高,宽能容纳一人行走。在昏暗的矿灯灯光下,我走得胆战心惊,一种来自地层深处的清凉渗入骨髓,在那一瞬间,关于冒顶、渗水、瓦斯爆炸等所有矿难的名词在我脑海中交替出现,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大叫一声掉头逃跑,“煤哥”在身后边嘲笑边紧紧追着我。

  回到“煤哥”的矿上时正是开饭的时候,当天刚好是阴历二月十五,矿上宰杀了一只羊,因此煤客子们吃得津津有味。我盛了小半碗吃了起来,碗中没有多少肉,主要是萝卜和土豆,我偷偷倒了无法吃下的菜,发现碗底有一层遗留的黑渣子。晚上,我躺在矿主也许从没睡过的窑洞里久久不能入睡,旁边的工棚里不时传来煤客子们开心的大笑声,那笑声回荡在满月的天空中竟是那么爽朗。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他们一起唱着一首自编的歌儿,却怎么也想不通他们能把如此凄凉、悲伤的歌词唱得那么开心而又豪情万丈。据《兰州晨报》报道

  <责任编辑:孙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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