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组织“艾塔”为何永久停火？

　　美国来信之林达专栏

　　这两天有一条很重要的新闻，西班牙巴斯克地区的民族独立运动组织“艾塔”宣布永久停火。

　　“艾塔”在报纸上发表声明，同时公布录像带宣示他们的决定。在世界各地的报纸

　　一年半前，我们在西班牙巴斯克地区旅行，在非常漂亮的城市中，在好端端的休闲区，冷不丁地，就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标记——一把黑色的斧子，上面缠绕着一条黑色的蛇，吐着黑色的舌头，上面是西班牙语的“ETA(艾塔)”。

　　我们旅行到过“艾塔”聚集的小村子。在那里，村头告示牌上贴着他们集会的布告，还有他们要求大赦被捕同伴的宣传告示。那告示是许许多多的照片组成的，照片上就是尚在狱中的“艾塔”成员，也就是那些面具后面的人们。在照片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上去很平常的西班牙人，很晴朗的面孔，有些还在对着我们微笑。村子里的人质朴、热情，我们虽然语言不通，还是从他们的比比画画中，问清了下山的小路。

　　西班牙的巴斯克，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区。它在北部边境山区，语言独特，有长期的自治传统和左翼思潮传统，分离诉求源远流长。在佛朗哥独裁时期，为了防止巴斯克地区的分离，采取了一些很不近人情的政策，例如禁止巴斯克语言，对民族分离情绪施以残酷镇压。这些措施加上专制统治，造成巴斯克地区民众普遍不满和反抗，形成镇压和暴力反抗的恶性循环。“艾塔”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产生的。“艾塔”组织逐渐产生了一些非常冷酷的领导人，不仅滥杀无辜，也经常采用牺牲本组织成员的方法，来博取巴斯克地区民众的同情。

　　在当时的情况下，巴斯克民众把民族自决、地区独立和反佛朗哥专制统治的诉求结合在一起，因此，哪怕是“艾塔”这样的恐怖组织，都很容易得到当地民众的支持。打破这个僵局的第一个本质突破，是佛朗哥去世之后，西班牙迅速顺利实现民主化。至此，巴斯克地区的民族问题变得单纯。一开始，“艾塔”还是持续他们原来的恐怖活动，可是，他们渐渐发现，在民主化之后的西班牙，他们的恐怖活动失去了理由，失去了以民意为基础的正当性，也越来越失去巴斯克地区民众的同情。即使是主张分离的民众，也不再支持恐怖活动的手段。

　　局势的另一个关键转变，是“9·11”恐怖袭击使得全球对待恐怖活动的态度产生了一个突变。至此，“艾塔”恐怖活动每况愈下。为了不触犯众怒，“艾塔”此后制造的爆炸，多数会事先发出通知，让人们有疏散的时间，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受到西班牙民众的反对，也受到绝大多数巴斯克民众的反对。

　　“艾塔”从1959年成立，到今天将近走过50年。他们曾经多次宣布局部停火和暂时停火，而宣布永久停火，这还是第一次。也许这还不一定是最后的解决，可能还会有反复。可是，西班牙巴斯克地区的大形势走向，还是可以让人看得很清楚。民族地区的分离诉求，在任何国家都是困难的话题。可是，从英国北爱尔兰共和军走过的道路，到今天“艾塔”的新发展，可以看到，这些曾经是非常血腥和棘手的民族冲突和地区分离问题，都可望在一个民主框架下和平解决。人们觉悟到这一点，往往要支付血的代价。

　　(作者系知名旅美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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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