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准备一根绳子

　　■文/曲鲁

　　人是需要自我约束的。不能自我约束的人，说句不客气的话，那就跟禽兽无疑。

　　人不可能像狗一样的到处便溺，不可能众目睽睽下做那些不齿于人的事情。

　　人的一切言行，小到穿衣遮羞、排泄避人，大到诚实守信、一诺千金，都和自我约束有关。有人说，法律的存在是人的耻辱。这话厉害。那是因为人的自我约束在某些时候不起作用，人不能够约束自己，所以就有了法律。你不能约束自己干坏事、犯罪，对不起，自然会有法律惩罚你。

　　自我约束的基础在于人的羞耻心。大凡有羞耻心，就会有自我约束的愿望。含羞草惹人喜爱，盖因它的“羞”，被人一触碰便收拢了叶片，其中便蕴含着人性的影子。陈毅有诗云：“有草名含羞，人岂能无耻。鲁连不帝秦，田横刎颈死。”连一草一木都懂得羞耻，难道人更不如草木畜生？

　　人从小就被教育“有礼”，礼便是一个准绳，善待别人，尊重别人，方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和善待。社会公德、伦理道德中一个最起码的底线就是不能伤害别人，不能仅仅利己，以己之私攫取他人的利益。“吾日三省吾身”，圣人之所以被人称为圣人，不在于他拥有多少财富，更不在于他读过几车书。财富都是身外之物，仅仅有知识也并不等同于有教养。我见过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农民能舍己救人，多少年如一日地慷慨帮助更贫穷的人；我也见过锦衣玉食者吝啬到对曾有恩于自己的人一毛不拔，更遑论尔虞我诈的商场，因而有知识没教养者不在少数。圣人被人推崇，恰恰在于他能够“一日三省”，能够约束自己卑劣的欲望，能够张扬善良和侠义，对弱小者充满仁慈悲悯之心。

　　废名有一篇很少为人所知的小说《石勒的杀人》，说的是晋朝末年一位洛阳人被朝中奸臣王衍所害，投奔到外族胡人石勒部下当兵。石勒后来杀了十几万晋人，洛阳人从死人堆里活捉了装死的王衍。石勒十分尊重洛阳人，因此要一刀杀掉王衍，洛阳人说：我们中国有多少仁人志士死在刀下，不能用刀。石勒又说饿死王衍，洛阳人道：将军难道不知道伯夷、叔齐吗？那是饿死的！这样饿死两个字读起来没有力量了。石勒又想把王衍放逐到漠外，转念又一想不对，汉朝的苏武胡人谁个不晓？当下又建议投到水里淹死。洛阳人说：将军越发差了，屈原是投水死的，人类有孤独者，要看重屈原的“独”字。石勒大笑，说那就“羞死他”。洛阳人听到这话痛哭。结果，王衍看到石勒便跪下求饶，石勒霹雳一声大吼，身边的一堵墙被震倒，砸死了王衍，而洛阳人在一旁号啕大哭道：这便是我的国人！

　　王衍这样的人不会被羞死，倒是洛阳人为整个国人感到羞耻绝望。“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话是对有羞耻心的人说的，但对无耻之人又怎样呢？我相信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了过，“知耻近乎勇”，也不失为一种重新做人的最好方法。真诚的忏悔便是迈出了朝向灵魂纯洁的第一步，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说的就是知耻之人从此会对自己有所约束，对自身的恶念进行洗涤，有可能比那些未经受过欲望诱惑的人多了对自身的警惕和免疫力。相对于自我约束，自由的概念被多少人误会成“为所欲为”！岂不知自由这个词内在地蕴含着“平等”，自由的权利以不侵害他人为限度。克林顿曾说“自由意味着‘我的自由到别人的自由开始为止’”。

　　呜呼！“自由，多少人假汝之名行恶事”，依我看，一个人张扬自由的时候，不妨先为自己准备一根约束自我的绳子，因为没有约束也就没有真正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