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上的舞伴

　　几年前我在一艘环球游轮上担任船长助理。游轮有个规定，所有的男船员都被要求和独自一人旅行的老太太跳舞。不管什么时候看到这样的游客独自在休息室无所事事，我们必须挑起话题并且邀请她们跳舞。

　　这可真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差事。许多次我们都脚下拌蒜，为跳好一个舞步忙乎半天。我们心有怨气地把这项任务称为“拖累赘”。

　　一个星期六下午，轮船准备播放15分钟的华尔兹舞曲。我们估摸只需要和两个老太太跳舞，觉得还凑合。

　　我四周看了看，发现一位老妇坐在角落里，双脚和着欢快的音乐节拍抖动着。她看起来似乎有70多岁，身材娇小，头上的假发歪向一侧。我走上前去，介绍了自己并问她是否愿意跳舞。她微笑对我说：“不，谢谢你。”

　　我说我注意到你随着音乐节拍抖动双脚，我伸出手，轻轻地放进她的掌心。“来吧，让我们好好享受跳舞的乐趣。”

　　她叫伊莎贝尔，她站起身，我们来到了舞池中央。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伊莎贝尔舞跳得很棒。她的双眼放光，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她教我各种旋转舞步，我竭尽全力跟上她的舞步。她跳舞简直就是专业水准。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音乐结束，我轻轻地握着伊莎贝尔的手回到座位。我发现伊莎贝尔眼中满是泪花。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然后就掩面哭了起来。

　　我心中十分忐忑，问道“我令你感到不快了吗？是不是因为我跳得太蹩脚了？对不起。”

　　她抬起头，一双湿润但是闪着光芒的眼睛盯着我，说：“我热爱跳舞。我丈夫和我每周六都去跳舞，我们从不错过任何机会。”

　　“我丈夫和我一直梦想有朝一日在海上跳舞。我们攒钱，准备坐游轮旅行。”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接着向我讲她的故事，“一个周六的晚上，我们换好衣服准备去跳舞。我丈夫坐在床上说他想休息一会。但是他却再也没有醒来。”

　　听到这里，我看见她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寄托着对丈夫的哀思。“丈夫死后的28年里我从没跳过舞，”她对我笑了笑，“一直到今天。”她抱了抱我，拍着我的后背说：“谢谢你成为我今晚的舞伴。”

　　现在我成了游轮的船长，但是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尤其是那首熟悉的华尔兹舞曲响起的时候。当船员们发我当年也发过的牢骚时，我只需讲一下伊莎贝尔的故事。还不等我讲完，小伙子们就都回到了舞池，也许他们在和某人的奶奶跳舞，也许他们在和另一位“伊莎贝尔”和着舞曲，跳忘年华尔兹。▲

　　《环球时报》(2006年03月28日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