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火》的文化姿态

　　【编者按】

　　省黄梅戏剧院推出了新戏《逆火》。这是该剧院在大练兵活动中成功推出的第四台新戏。假如说，《知心村官》以强烈关注现实的精神，《雷雨》以崭新的艺术呈现形式，《霸王别姬》以深厚的思想内涵而各具千秋的话，《逆火》则以中规中矩的传统手法，美视美听，特别是唱腔委婉动听，夺人心魄，演绎了一个震撼人心而又令人深思的故事，燃烧起一

　　黄梅戏《逆火》最近公演了。这部戏是根据我省著名作家鲁彦周先生的同名小说改编，又由我省黄梅戏剧院倾力打造，因而它就格外引人注意。

　　《逆火》演绎了一个很好看的故事，以族规和人性的冲突对观众构成了很强的吸引力；人物内心的分裂，悲剧性的结局，让故事呈现出凄伤的格调。但是，看完演出，引我思索的是它的文化姿态。

　　在奢谈“文化”的今天，我们越来越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文化姿态，我们的文化姿态越来越凌乱。我们在谈论“文化”的时候，经常想起的是古人留下来的各种遗产，古建筑、古书、古色斑斓，包括“三寸金莲”、鼻烟壶、“帝王万岁”等等。我们却忘记了，文化需要继承，但是需要“批判地继承”。如果连缠足也要继承，如果对“杀人”的理学也唱赞歌，大概鸦片和梅毒也可以算古人的好东西，进而可以堂而皇之地继承了。我们很多的“文化人”似乎就在这样的文化意识支配下进行着自己的制造，他们忘却了自己活在21世纪。他们享受着抽水马桶和电脑网络的种种便利，却津津欣赏着妻妾成群的生活，念念不忘“三寸金莲”，甚至羡慕躺在宽榻上悠闲地抽几口大烟。这样的文化姿态已经完全倾斜了。

　　《逆火》的文化姿态则是明确的、坚定的。它站在今天，审视昨天。它用现代意识，对文化糟粕给予了毫不留情的批判。封建族权，曾经是压在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之一，宗族组织虽然在一定条件下也起到扶弱济善、缓解社会矛盾的作用，但是，它的封建属性是再也明白不过的：对外，它执行封建统治者的意志；对内，它用封建统治者的意志统治族众，在各种各样的族规家法中，充斥着忠孝节义等封建纲常的要求，它是封建政权以外的辅助工具。《逆火》中所表现的正是封建宗族和合理人性的冲突。

　　柴梦轩是族长，他想爱而不能爱，面对昔日的爱人，他还得叫“小奶奶”。更让他的感情被鞭打、被扭曲的是，他对自己的儿子，竟然要称“小叔”。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勉强地口称“小奶奶”，无奈地向“小叔”小跪叩头。不可变易的宗族伦常，让他陷入了可叹复可悲的境地。不仅如此，作品还揭示了宗族组织可怕的一面：当韵竹把遭受冷落的感情转向柴水以后，作为族长的柴梦轩嫉妒了！他不能用一个男人的爱去阻止，就凭借族长的权利，将柴水活活处死。这样的行动是冷酷和残忍的，而这份冷酷和残忍既显示了柴梦轩作为男人的失败，又彰显了他作为封建族长的“胜利”。因为是族长，他想爱而不敢爱，从而痛苦和尴尬；但也因为是族长，他可以剥夺他人的爱，置人于死地。

　　如果说，柴梦轩形象处处体现着封建宗族对人的压抑和扭曲，韵竹和柴水形象则是合理人性的象征。韵竹曾经深爱过柴梦轩，因为战乱遭变和逼迫，也为了保全腹中的孩子，她不得不嫁给了柴家的小爷爷。在小爷爷去世后，她满怀希望地投奔柴梦轩，希望得到爱，希望孩子得到父亲，可是，她的希望在见到族长柴梦轩后化为了泡影。她呼唤柴梦轩旧日对她的爱，可是当爱情刚刚苏醒，族长的身份、宗族的伦理就让柴梦轩松开了轻挽她的手，一声“小奶奶”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果说柴梦轩是想爱而不敢爱，她却是想爱而得不到爱。柴水虽然只是一个江湖郎中，但他质朴真诚，敢做敢爱，在她痛苦绝望的时候，走近她的身边，因此，她很自然地接受了柴水的爱。然而，柴梦轩不能给她爱，也不允许她接受柴水的爱，乃至将柴水沉水处死。她绝望了，她对柴梦轩的爱变成了恨，终于和柴梦轩连着那压抑她的祠堂同归于尽。韵竹和柴水，一个坚决地抗争，一个勇敢地追求。他们都被毁灭了，但悲剧所张扬的恰恰是人性的合理性和美好，控诉了制造悲剧的宗族伦理。

　　《逆火》是一台好看的舞台剧。舞美设计很是讲究，给人意境美的享受；周源源、蒋建国等演员的表演，使人物的性格和内心世界得到充分的展现，唱腔音乐既保持了浓郁的黄梅戏韵味，更注重烘托意境、抒发人物的复杂情感。它对封建思想批判的文化姿态更让我们有如饮甘泉的感受。祠堂是精美的，但祠堂里曾经发生的故事可能是悲惨的；牌坊是巍峨的，但牌坊下面可能埋着累累白骨。对于历史，我们需要赞美，也需要冷静地审视，还需要批判的眼光，这才是我们应有的文化姿态，也是《逆火》在让我们有了一次审美体验的同时给予我们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