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擦肩而过

　　■文/何影泓

　　春意渐浓的日子里，约上几个好友，一起去遥远的北方看海。烟波浩渺的大海，在崇山峻岭的环绕中显得格外壮观，气势恢弘。在朋友的帮助下，我们上了一艘小汽艇。当汽艇在大海中乘风破浪，心情仿佛也在随着浪花般跌宕起来。

　　我不像朋友那么胆大，可以昂首挺胸地站在船舷上，任翻卷的海浪打湿了衣襟。我只是躲在那小小的船舱里，隔着玻璃窗看着窗外的风景。浪花飞溅，远处银色的海鸥在高高地翱翔。船向海中心驶去的时候，海浪显得湍急起来，浪花惊人地冲上云霄。不过很快，船长就放慢了船速，掉转方向朝回程驶去了。

　　隔着玻璃窗，我继续向远处眺望。天灰蒙蒙的，山川像模糊不定的幻影，只有那些翩飞的海鸥，点缀着眼前苍白而略带寂寞的风景。转眼之间，海鸥飞去，潮起朝落，伴着耳边那一声声如同撞击心扉的共鸣。

　　为什么心中的思绪，就像那渐渐平息的海水，那样浅淡，没有了最初的波澜？想起每一次有了去看海的决定，我都是那样兴致勃勃意气风发。想想那些小说中描绘的大海吧，无论是海明威笔下的刚毅和多情，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高贵和忧郁，还是弗吉尼亚·伍尔夫笔下神经质般的迷离和浪漫……海总是那么丰富而深沉地奏响关于生命的华美乐章……可是，当我真的来到了海边，先前高昂的兴致总会变得飘忽，像四月的烟花纷纷扬扬地飞散而去，像一段曾经幻想的绚烂爱情，就这样决绝地离我的生命而去。总会在海中，找到那份浅浅的哀愁和落寞，质朴的毫不炫耀的美，就像它身边那些饱经风霜的山岭，用沾染着岁月的青翠来绽放它最与世无争的笑颜。

　　是啊，我恍然明白，其实，海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青春妩媚，为赋新词强作愁的少女，海其实已经是一个老人，一个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的老人！就像那些站在海边的渔民们。他们脸上是沟壑般的皱纹，目光清亮如水，眉宇之间淡定而从容。他们偶尔会蹙眉，会有忧虑和感伤，但很快就烟消云散，孩子般单纯的笑靥像火一般无声地燃烧。我想起刚才的惊涛骇浪，想起那转瞬即逝的风景，到最后，都如同他们所流露的，那种充满了浩瀚和包容的沉静。那是在时光的历练中沉淀的气质，是在繁花落尽之后，另一种永恒而坚韧的美，镌刻在风霜里，傲然地盛开在时光的尽头，盛开在残阳如血般温暖而安详的黄昏。

　　船很快就靠岸了。我尽情地呼吸着夹杂着鱼腥味的海风。那依然不是我记忆中的味道，但是那一刻，却沉甸甸地如同冬日的积雪融化在心底。

　　那，应该是生命的另一种滋味吧。

　　我再次望着那些可爱的渔民们，望着他们在风中飞扬的白发，和沧桑而美丽的容颜……大海在我的视线中慢慢地遥远，仿佛在瞬间，有一种睿智的气息打开了我心中的一把隐秘的锁。人生中，会有很多次这样怦然心动的邂逅吧？即使只是这样的擦肩而过，即使只是一次片刻的停留，心中的绚烂和激情，会像春天里渐渐潮湿而温润的空气，在掌心里，在唇齿之间，在心灵最柔软的角落弥漫着，我静静地聆听，那是用心灵奏响的一支岁月的委婉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