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之间

　　遇见李小姐，完全是出于偶然。和同事一同外出午餐，席间，一位穿戴优雅的年轻女士突然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

　　“李律师，你还认得出我么？”听那位女士的声音很有些特别，我努力在脑中搜索了一会儿，眼前浮现起一对璧人携手微笑的景象。

　　“啊！是李小姐……哦，该称呼是威廉太太了！”

　　记得那件案子差不多是发生在四、五年前，主人公是一位姓威廉的美国青年以及他年轻美丽的香港女朋友李小姐。故事的主题自然离不了爱情———李小姐的闺中密友与另一位美国青年相爱并结婚，在他们的婚礼（也可能是某次带着庆典性质的酒会上），李小姐邂逅了威廉。于是，一方俊朗英挺而又不失谈吐幽默，另一方楚楚动人更富有东方神秘气息，又有双方好友牵线搭桥，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段极富典型性的爱情佳话。

　　只不过，事情进行到了婚嫁事宜以后，第一个要过的关口就是太太的“移民问题”，所以这才在友人的介绍下，找到了我。成人之美的事情谁都愿意做，尤其是看到一对佳人，在他们新婚不久的朋友夫妇的陪伴下———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所以很快，我就为他们办妥了一切，并且，打心眼里祝福这一对生活幸福。

　　而从眼前依旧年轻，只是出落得更成熟动人的李小姐，也就是威廉太太来看，事实仿佛也确实如此。

　　却不料，年轻少妇嘴角一扬，浅浅一笑说：“李律师，我们还真是很有缘分，你看我每次遇到困难，竟都会遇到你。上次是结婚，这次，是离婚来的。”

　　“离婚？”我颇有些惊讶，是生活风波乍起？还是爱情走到尽头？我忍不住追问：“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么？”

　　只见对方的惊讶更甚于我：“什么也没发生啊，李律师，我和威廉从来就没有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打算啊。您做律师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结婚是拿到美国身份证最快的方法吗？”

　　就在这一瞬间，对方的面容突然恍惚甚至扭曲起来，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5年———这么说来，眼前这位面目动人的妇人终于等来了对她而言无比珍贵的美国公民证———以她5年没有爱情只有目的的婚姻为代价，以她的青春和金钱为代价。

　　另外，我并不想隐瞒对自己曾受到欺骗的沮丧。如果外貌、年龄乃至一切一切的不般配，都不足以成为质疑爱情的理由，是不是我们也应该同样审视事情的另一面？所谓的看上去很美，并不足以成为爱情和真相的证明。

　　那次巧遇，终于以不让人高兴的局面收场，我拒绝了李小姐的请求，再去为她的假婚姻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因此我突然想到，作为一个律师应当恪守的第一原则是不参与虚假和谎言，但是复杂的现实之下，真与假该如何考量和证明？一切果真能如我们所愿么？

　　（作者为美加移民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