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就不能死

　　一个寒冬的深夜，睡梦中的我被护士叫醒：“我是急诊科，请颌面外科会诊，请快。”穿衣，下楼，小跑步，3分钟后我赶到病人床前。

　　这是一个与父母斗嘴后卧轨自杀的花季少女。查体，下颌骨骨折，口腔颜面软组织撕裂，血如泉涌。姑娘嘴唇发绀，凝血块有可能堵住气管。我迅速在气管上插了根粗针给氧，同时喊着：“请耳鼻喉科医生会诊，备气管切开包，要快！”我左手压着她的颈外动脉，

　　耳鼻喉医生及时赶到，这儿已准备就绪。手术刀果断迅速地切开皮肤、皮下脂肪、直插气管。这时，每个动作的技巧和速度都与这个花季少女的生命息息相关。就那么一瞬间，真感受到时间就是生命。就那么几下，气管切开了，导管插进去了，出气了。我又迅速填塞口腔止血，逐个部位缝合软组织，结扎血管。

　　血止住了！花季少女从死亡线上返回来了。

　　我们几个人长嘘了一口气。这时，听见另一个人正在急诊科哭喊着：“医生啊，这是我家的独根苗，我们打的跑了百里路，就指望你们救他的命！”

　　“别哭，哭也哭不活！”这位值班的医生同事从黄昏工作到子夜，没闭一下眼。此刻他把听诊器放到那个“独根苗”病人的胸前，立即像军人一样发布抢救命令：“给氧！体外按摩！人工呼吸！”医生的话短促有力。不一会儿，他已是满头大汗。

　　突然，他俯下头，用自己的嘴对上了那苍白的嘴，开始了口对口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生与死就那么一瞬间，病人脸上终于有了红晕。他直起腰，守着，像父母守着自己的孩子，不敢离开半步。心电监护的闪光灯亮着，直到每一道曲线数字都显示出病人一切正常，他才向护士伸出了手：“给我一杯水吧，嘴干。”

　　“能活，就不能死，这是医生的天职。”在课堂上，老一代的医生这样告诫我们，我们铭刻在心。我们期待着每个经抢救后的病人都能活过来，春风满面地走出医院大门。

　　其实，患病的、治病的都有同样痛苦焦灼的心。这两颗心应是紧紧连在一起的，真的。

　　（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蒋泽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