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

　　■文/陈燕平

　　那个小镇所有的房屋都像是漂在水上的，一间又一间，临水相连。人们从窗口探出半边身子，言笑招呼，身下是静静的水面，微微的涟漪，远处烟波如雾……年年岁岁，所有人事在时光背后无声流转。

　　仿佛永恒。

　　从临街的一面看总是狭窄而拥挤。好多是古旧的木结构建筑。门板被风雨侵蚀，失去光滑和色泽。能在指尖是斑驳的糙感。往里面看，是幽暗狭长的小房间，四方雕花的木桌，沉重的红木椅，上面是手工细致的椅垫。处处是凝重古老的气息。像翻一本珍藏已久的书。

　　巷子幽长而狭窄。有安静的老人坐着。旁边是安分的大黄狗。远处隐约有孩子的笑声。傍晚的阳光斜照过来。心中安详得如饮甜浆。

　　河水是缓慢和静寂的。很多座桥。都有着优美含蓄的轮廓。有些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石板是古老的。缝隙里有草在生长。还有苔藓。手摸上去冰凉。

　　走上去。伫立。走下去。

　　停停走走。不断地有人从这边，到那边。从此岸到彼岸。两岸都是人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不能随意停留。

　　有时会忽然感觉寂寞。因为太美。

　　夕阳。河水。石桥。暮色温暖。让她惶恐，无法承受。

　　一直想要的，就在眼前。怎么相信？

　　安静。祥和。温暖。她在很多年后才遇到。在异乡的小镇。在经过了许多忍耐了许多之后。

　　她想起很久以前。周围的人一个个都充满了愤怒、怨恨和不耐烦。相互指责。不可控制的纷乱。每个人都不原谅。看在眼里。心都碎了。

　　那么长时间。她终于离开。无尽的向往和渴望着。所以命运给她打开了一扇窗。不会有回头的路了。可是沉痛隐于记忆。始终存在。永远逃不开。

　　只是，费尽心力想要忘记的，也许终究可以忘记。

　　小镇的店铺很小。都是木板的门。货架也是一排一排的木架，上面挂满明艳鲜亮的丝巾。都是丝绸的质地。很好看。

　　一家一家逛过去。询问。抚摩。

　　两手空空出来。有些美丽是不适合带走的。放在那里。远远近近地看。远远近近地想念。

　　某一天，透过隐约的光线，透过幽深弯曲的长廊，可以回头张望。

　　她和他相遇。他握紧她的手。

　　心情淡定。

　　流水。流水。流水。流走所有前尘往事。还给她柔软纯白的笑容。

　　如果没有过往。没有黑暗、绝望、挫败、恐惧。只有清晨的露水，摇曳的太阳花，夏夜的星空，田野，树木，萤火虫……也许，她不会流连异乡。

　　她不过是个很小的女孩。骑单车，在沥青路上疾驰。槐花瓣落下来，一片一片，白色，落在臂上。她大声地唱。长长的头发迎着风。

　　她很快乐。在瞬间的遗忘中。

　　人和人相遇，有时是宿命的安排。

　　两个人平淡而熟悉。没有过多的激情表白。不相互询问过往。给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

　　难过的时候可以让眼泪落下来。落在他手心。

　　听他安慰。把心放下来。

　　也许幸福，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