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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竹林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4月04日09:15 上海青年报

  ■文/龚静

  北嘉线出了城南,过三四长站路,就到了棕坊桥。村里还有几间瓦房,一块自留地,一片竹林,是属于外婆的。

  老屋客堂里有大灶头一座,灶王爷和各色花边盘踞灶头,手拉风箱紧靠灶侧,靠墙

立竹橱一架,依方桌一张方凳有四,门边闲竹椅两把。客堂旁边披一间内室一处,内室里老式家具一堂,还有一张竹榻,这里是外婆嫁作他人妇后的家,只是于我们小孩子来说,盛载外婆年轻往事的老宅旧物不过是我们一个礼拜天来玩的,跟自己有关系的地方罢了。

  自留地就在老屋后,长方形,三垄宽,内侧篱笆依着乡邻,另侧挨着宅子的通路。外婆在自留地里种蚕豆、毛豆,还有玉米。这样的作物容易生长,方便管理,下了种,夯实,浇完水,把篱笆门搭上,回城,过一二个礼拜再来拾掇,也无妨。最喜欢跟着外婆下蚕豆种子,几步一洞,手里松落几颗种豆,把泥土拢来紧实。手脚并用,泥土沾身,半垄下来,跑回客堂间,青花粗瓷的提梁壶里早就盛满茶水,咕咚咕咚一碗,喉咙都来不及吞咽了。手一擦,差点把泥痕抹上嘴。到井口吊水还少点力气,就拿了铜勺子,等着水桶提过来,一勺一勺给豆子喝水。布鞋的底很容易地湿了,浇完了水,不等母亲唠叨,自觉自愿坐到竹椅上,脱了,鞋底翻身晒在门槛上。

  隔着两进厢房,那是两个外叔公的家,推开后院门,有一片竹林,密密地延伸至河,竹林里有股子清香,簌簌地响,片片竹叶随风落下。春天回老屋,第一件事就是到竹林挖笋。装满一布袋,踏了春泥出来,大灶头上现炒了,配上咸肉菜饭,香变成了油,抹亮了嘴。回镇上,送些给邻居,接着几天的油焖笋、竹笋炖臭豆腐,把春笋吃个够。

  间隔几年,秋天的时候,砍了竹林里的老竹,捆扎了,顺着河埠头推入河,卖给收购竹子的人,得了几十块钱,已经算是一笔数目了,外婆就会给外孙/女们买上些吃的穿的,贴补女儿家的开销,走起路来也比往日爽朗,到底是有自己的老屋,总归有些进账,没有在城里面吃白饭。回味起来,老屋很像一个根,哪怕残旧,终究是发枝芽的。

  河对岸就是印家村的竹器工坊,河边经年泊着一排排竹子,等着在篾工的手下粉身碎骨,汇入竹篮竹席竹匾等等的千丝万缕。有竹园的人家在拮据的岁月,每年还是有一份秋的期盼。

  二叔公要外婆的自留地起楼房。二上二下的楼房是村里富裕起来人家的象征。家里有仨儿的,得起三上三下的才到位,否则就寒碜了。说起来,外婆住在城里了,老屋自留地不过是种念想。婶婆来城里跟外婆唠叨来唠叨去,情到浓处一把鼻涕一把泪:新嫂嫂呵,没有办法呀,养了两个儿子,房子总归要替伊造的呀,铜钿没有,勒紧裤带也要把房子造起来呀。侬心大量大,伲是不会忘记的。外婆想想算了,自己老了房子留着也没什么意思,卖掉就卖掉吧。很多事情我们小孩子是不知道的,上个世纪70年代末,哪有什么房产开发之类的,反正宅基地给了二叔公,拆下来的老屋砖头瓦片卖给了正要造房子的某乡村民。

  自留地是永远消失了。

  偶尔还回去摘春笋,不要说外婆,我们的兴致也不见得高了,没有了老屋的竹椅大碗茶,坐在乡邻的方凳上,怎么着还是客气起来,虽然,喝的茶还是那口老井里的水煮的。

  连着老屋的一片宅子全部荒废,厢房、厅堂人去屋朽,椽子屋檐一年一年地往下塌。都说最后总归要批掉的。招商引资的开发区已经绵延过来了。后院竹林野掉了,东一簇西一蓬的,没了教养,不讲章法,与野草一起乱起性子。那一年清明外婆落葬前,年迈的婶婆拿把竹刀砍出一条小径来,否则就只能踏荒而入。不定就与蛇面对面了。

  外婆的坟茔,与三个亲人旧邻的土堆比邻。出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知道周围刚刚刈除的杂草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这样也好,外婆回到竹林,乱草荒竹的,没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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