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家豆腐黑作坊垄断白云周边市场

　　本报广州新闻今起推出“南都质量调查”栏目，记者近日跟踪调查白云区多家农贸市场豆制品档口货源发现

　　五家豆腐黑作坊垄断白云周边市场

　　南都质量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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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护我们的生活质量，关注无良商家的质量问题。本报今起将每周推出一期《南都质量调查》，该栏目将关注包括产品与服务在内的两大领域，全新打造质量问题报告，为市民服务。

　　■本周报告

　　豆制品调查

　　调查时间：

　　今年3月

　　调查地点：

　　白云区石井、新市、嘉禾、夏茅、江村等地综合市场

　　调查项目：

　　市场豆腐干、豆腐串等豆制品货源

　　调查结果：

　　这几家市场的豆制品货源被5家地下作坊垄断

　　在市民吃上“放心肉”、“放心蔬菜”之后，每天端上饭桌的豆制品是否也能贴上放心标签呢？这些豆制品究竟来自哪里呢？日前本报记者连续多日对白云区多家农贸市场的豆制品档口进行跟踪调查，试图找出他们的货源。调查结果显示石井、新市、嘉禾、夏茅、江村等地的综合市场的豆腐干、豆腐串等豆制品竟为5家地下作坊所垄断。

　　白云区石井镇石潭路边的石井综合市场是石井镇最大的综合批发市场，石井镇周边多个小型市场的农贸产品都是从此处批发的。

　　3月29日凌晨5时许，这里已是人声鼎沸，市场里120多个档口中大半已开档。悬挂“豆腐干、豆腐串”招牌的1号至13号档口中，有5个档口已经开张。但这5家档口的工人并没有如其他档口的工人一样忙于收拾，而大多都只是站着闲聊。3名20多岁的年轻人，其中一名女子身穿红色上衣，不时走出市场大门，向市场左侧张望。

　　半个小时后，两辆红白相间的旧双轮摩托车停在综合市场门口对面的马路上，摩托车后部分别绑着一个竹箱，容积1立方米左右，上蒙泛黄的白布，开车的是两名30岁左右的男子。车刚停稳，档口里那3名年轻男女就跑了过去，将两辆车上的箱子卸下来，从箱子里面搬出约50盒装在塑料袋里的白色塑料盒，每个盒子里都放满了豆腐干。3人搬空了第一辆摩托车上的豆腐干后，又从第二辆摩托车上取下10多个同样的塑料盒。

　　3人将这些豆腐干搬回档口，记者上前问价，答：“2.5元一斤”。第一辆摩托车被搬空后就自行开走了，第二辆摩托车司机将自己车上剩下的豆腐干卸下，摆放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刚一摆好，就围上来3名男子，和摩托车司机打个招呼，扔下钱，各自拿走数目不等的豆腐干盒子。

　　记者装作购买豆腐，挤上前问道：“你这豆腐哪做的？”“自己家里做的，好得很，18块钱一盒，一盒10斤，你要不要？”摩托车司机回答。

　　从凌晨5时40分到6时许，20分钟的时间里，共有11个买主从摩托车司机那里买走豆腐干，这些人都没有询问价钱，付了钱拎起装豆腐干的盒子就走，其中几个人与摩托车司机还闲聊几句。附近的档主告诉记者，该市场表面上有13家档口卖豆腐干和豆腐串，但卖的都是2家地下豆腐作坊的货，一家在大冈村内，一家在红星村内，每天这些档口最少有1000公斤豆腐干的销售量。而凌晨来买货的都是其他村子的豆腐档，每天来这里批发豆腐干。

　　记者一路跟踪摩托车司机，在大岗街一排平房内发现一黑作坊。随后，记者又从萧岗、嘉禾、夏茅、江村等地综合市场跟踪豆制品送货车，分别在大岗中街、大朗煤气站附近山头、同和一处山头以及夏茅加油站附近山头发现4间黑作坊。

　　作坊1

　　“干了半年，至今不敢吃豆腐”

　　地址：大冈街1巷8号对面平房

　　清晨6时，摩托车司机将剩下的豆腐干卖完，开着车向综合市场左侧驶去，记者驾车跟随。摩托车往左驶进了距离市场七八百米的大冈村牌坊，此时一辆三轮摩托车从大冈村里面开出来，司机是一名50多岁的男子，货厢里装着用红色和白色塑料带包装的烟熏豆腐干，在随后的调查中，记者发现这是另一家黑作坊的送货车，据一名“行内资深送货人”透露，“像这样的三轮车一次能拉1000斤豆腐干，一般豆腐厂都喜欢用它和小面包车送货。”三轮车很快离去，而记者跟随的摩托车则顺着大冈路直进近300米，拐进了大冈街1巷，在大冈街1巷8号对面的一排破落的平房前停了下来。

　　苍蝇在垃圾场和作坊间乱飞

　　巷子里弥散着浓重的油味和豆腐味。从外面看，这是一排二进的平房，中间用黑色油布和枯枝搭成一个近50平方米的棚子。紧挨着作坊的是一块堆满垃圾的空地，里面堆起的垃圾足有2米高，苍蝇在垃圾场和作坊间乱飞。

　　作坊后面是一条水沟，恶臭扑鼻。水呈灰蓝色，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垃圾和豆腐渣。水沟旁堆满了整袋的锯末和刨花，几个乌黑的油桶中装满了白色的豆腐渣。平房门口大大小小的木板上摆放着上千块黄白色豆腐块，上面爬满了苍蝇，紧贴着水沟的是豆腐作坊的一个锅炉。

　　“受不了那个味，干不下去”

　　“受不了那个味，干不下去”，附近的租户，曾在这家豆腐作坊做过半年工的杨辉(化名)如是说，按照他的说法，这家豆腐作坊每天光用作原料的黄豆就有500多公斤，加上掺入米粉，平均每天能生产烟熏豆腐干近500公斤，豆腐串2000多个。作坊里的工人只有10余人，每天凌晨3时工人们就开工了。杨辉以前是做打浆的，每天的工作就是把黄豆扔进一个搅拌机里，用铁铲将豆子压碎。“我进去半年，那机子就没洗过，离它几米远都能臭死你。”

　　按照该作坊的工艺，压好的豆浆将被装进一个大桶里，加入一些粘米粉和石膏的混合物，工人们把这些东西叫“豆腐水”，另一名在该作坊工作过的工人张明(化名)则称，这些粘米粉里面都加了滑石粉，老板告诉工人这些东西能凝固豆腐。作坊的老板要求工人，把豆腐水放得久一点，“放臭它，这样浓度高，做豆腐的时候就能少用点”。这给杨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离开豆腐作坊快半年了，他说自己到现在都不敢吃豆腐。

　　掺上潲水油调制廉价棕榈油

　　据两人介绍，做好的豆腐，一般会被分成两批。一部分被压制成豆腐干，用锯木灰熏制成烟熏豆腐干；另一部分用油炸成豆腐串。前两年，油炸主要使用潲水油，近年随着有关部门加大了潲水油的打击力度，老板改用棕油和鸡油，油一般有人送货上门。4月1日上午，记者根据行内人提供的油商电话，了解到市场上普通的花生油每公斤要8元左右，而这些地下作坊提的“货”都是每公斤4元以下的油。他们所谓的棕榈油实际上是潲水油和棕榈油的调制品，而鸡油则是从杀鸡的场所搜集来的鸡脂肪炼制的。

　　3月31日上午10时，记者以批发豆腐干为由进入了这家豆腐作坊。作坊地面上到处都是污水。作坊第一间房里堆满锯末，几个铁丝编制的网架，放在一个砖炉上，一名50多岁的男子说这是烟熏豆腐干用的。往里走到棚子下，十来名工人正在紧张工作。两名女工用特殊的剪刀把压好的豆腐干剪成半寸厚，用竹签串起来，几乎不用3秒钟就做好一串。而4米开外的地方，一名女工正将这种豆腐串放入一个长约一米、宽半米的平底锅上油炸。锅底和边沿沉积了厚厚的黄褐色杂质，锅台边放着8大桶所谓的棕榈油。

　　要便宜，豆腐干里加米粉

　　听说有人要买豆腐干，两名妇女出来接待了记者。其中一中年女子相当警觉，她首先质问记者从何得知作坊的地址，为什么不到市场上直接购买。当记者报出市场价为4角／串时，她才放松警惕。

　　按照她的介绍，该作坊老板是湖南人，产品主要以豆腐干和豆腐串为主，附近几个市场都有出售，可以送货。她特别强调可以提供便宜的豆腐干，“只要里面多加米粉就可以，不过不好吃”。在随后几天的跟踪调查中，记者发现该作坊的货并不只送石井批发市场一家，江村、夏茅、增槎路、松南等地的小市场和流动麻辣烫摊子几乎每天也从该作坊进数量不等的豆制品。作坊有摩托车、小面包等送货车辆。

　　根据附近村民的介绍，这家作坊在该村存在已有6年，老板姓张，来自湖南。作坊曾收到村里要求其搬走的通知，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搬。

　　作坊2

　　黑豆腐流入天河、北京路

　　地址：大冈村大冈中街105号旁棚子

　　3月29日，记者从萧岗综合市场一路跟踪送货的摩托车，发现在大冈村大冈中街105号旁边的两个棚子里，也隐藏着一家地下豆腐作坊。每天早上，从这个作坊生产出来的近3000串豆腐串，通过两辆摩托车送往石井、新市的几家批发市场。在萧岗市场，该作坊有约3间档口。据附近档主介绍，每天从这些档口可以卖出2000多串豆腐串，几乎独占了这家市场的豆腐串销售市场。

　　3月31日上午11时许，记者暗访了这家作坊。该作坊位于大冈中街旁边的一个臭水塘边。刚一进门，记者就看到成堆做好的豆腐串仅隔了一层木板就被随意堆放在满是积水的地上，豆腐串左侧，是一堆1米多高的豆腐渣，而豆腐串的右侧两三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送货用的摩托车，作坊里地上满是积水、豆腐渣和污物。

　　一名30岁左右的男子赤着上身，随手从地上抄起一个满是泥水的绿色塑料桶，从一个一平米见方的水池里打水倒入一边盛满豆浆的木桶里。记者靠近看到水池里的水十分浑浊，还泛着一股臭味。加了五六桶水后，那名男子又从地上拿起一个蓝色的塑料盆在豆浆机里面搅拌，塑料盆盆底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在棚子的另一侧，3名20多岁的女人，正在把一块块做好的豆腐串在竹签上，然后放进一个发黑的大竹桶里，准备送到屋外的油锅里去炸。棚子里面还有3名男子聚在一边聊天。

　　记者自称在新市开着一家大排档，要批发几百串豆腐串，一名穿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从那几个聊天的人中站了起来，说：“5毛钱一串，你要多少？”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名自称姓廖的老板把价格降到了4毛5一串，还一再劝记者多买点，“买多了有优惠的，你们脸生，熟人我们都是3毛5一串卖的。”

　　在调查中，记者了解到，该作坊目前是白云区最知名的豆腐串生产作坊，其豆腐串“做得最好”。整个作坊工人都是一家人，今年1月以来，老板对新市、瑶台三元里、永泰等地的市场发动价格战，连续3次降价，2月从市价4角5分／串降至4角，3月连续降两次，3角8分，3角5分，抢夺了不少流动麻辣烫的客户。记者在跟踪调查中发现，该家豆腐串不仅出现在白云区一些麻辣烫的摊位上，天河区，甚至北京路的个别麻辣烫也使用该家豆腐串。

　　作坊3

　　“都是卖的，自己哪会吃这些”

　　地址：大朗煤气站附近一山头

　　3月31日凌晨，记者从新市萧岗综合市场跟踪到大朗煤气站附近一座距离公路数百米的山头上有一豆腐干地下作坊。记者从市场上了解到，该家规模和大冈村豆腐作坊大致相当，每天出产豆腐干大约500公斤，但主要在该市场销售。据熟悉该市场豆腐销售的人士称，该作坊目前独占了萧岗市场的豆腐干销售，去年上半年该作坊以低廉价格冲击市场，最后以5万元补偿向其他作坊买断了这个市场。

　　3月31日晚7时许，记者前往该作坊。顺着广化路大朗路段，从大朗煤气站向北约走了200米远，在一家小石灰厂一侧的岔道口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土路，在小路的尽头，竖着两个用铁杆和木棍搭起的棚子，棚内养猪，右侧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有几垛一人多高的垃圾山，而另一侧则布满山坟。现场布满了积水和垃圾，臭味扑面而来，在棚子门口一边卧着两条狼狗。记者在一名“地下豆腐行业资深人士”的陪同下，装扮成小工厂老板，以来为工人购买“便宜”的豆腐干的名义混入了工棚。附近村民告诉记者，这个豆腐作坊的房子中，一部分是原来的猪棚。

　　正对门，七八张长桌被并成3个长约10米，宽1米半的台子，台子上平铺着数百块做好的熏豆腐干。豆腐干被一块块摆放成3层，上面爬着几只苍蝇。在棚子的左侧，3堆黄白相间的豆腐干半成品被堆放在布满积水的地上。台子后面的一张桌子边聚集着5男1女6名工人摸样的人正在吃饭。

　　听说是来批发豆腐的，一名30岁左右自称姓张，上身穿暗红色短T恤，下身穿灰色西裤的男子端着饭站起来问道：“我是这儿的老板，你要多少，我这里2块5到1块9一斤的都有，你要哪种？”

　　“你这豆腐就放在这里，干净不干净？”记者指着一只爬在豆腐干上的苍蝇问道。

　　“我们这里的豆腐都是别人买回去拿出去卖的，自己谁吃这些？”老板回答。

　　此外，记者从嘉禾与夏茅等地市场跟踪调查，在同和一处山头和夏茅加油站附近山头发现两处地下豆腐作坊，也主要是生产豆腐串和豆腐干。其中夏茅加油站附近山头这家豆腐作坊所在地原先竟是猪棚。

　　■名词解释

　　豆制品是指以大豆或其他杂豆为主要原料加工制成的，分为发酵性豆制品和非发酵性豆制品。发酵性豆制品主要指腐乳、豆豉等；非发酵性豆制品则主要包括豆腐干、豆腐丝、豆腐皮等。

　　A34—A35版

　　采写／摄影：本报记者

　　图：

　　①大冈街一巷黑豆腐作坊，一女子用火钳搅拌油锅中的豆腐。

　　②一个女孩在用竹签穿豆腐块。

　　③早上6时许，在大冈街一巷，一送货工把黑豆腐送到石井综合市场交货。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