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的吹牛体验

　　和几个号称中国通的美国人在一起谈幽默是很有意思的。许多中国人都说中国人缺乏幽默感，我自己也常常有这样的感觉。倒是美国教授不同意。他们对中国的相声和民间笑话简直是着了迷。

　　一个叫克罗斯的教授拍拍我的肩膀说，其实你自己就很幽默。按照美国权威的幽默理论，你只要再放松一点，就可以进入不同凡响的幽默境界。我问他什么叫做放松？他说就

　　不久，一所大学请我去演讲，距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两天的时候，学生会来了电话，希望更改时间。原因是同一时间有一个青年歌手大奖赛，就在我演讲的会场对面。但我的时间表已排满，对方又不愿取消。逼得我只好按原定计划前往。

　　车子开进校门，远远看到外面围了一些人。可是会场里面的座位却空了不少。这时，我多少有一点发怵。我一边往会场里走，一边想：这些站在门外的家伙是我最大的敌人。他们的动摇性最大。只要我开头几句话抓不住他们，他们纷纷离去的脚步声就足以动摇会场里听众的注意力，他们会交头接耳、东张西望，然后把会场中聚精会神的气氛迅速瓦解。

　　就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克罗斯教授的理论：放松！吹牛！不要怕不如青年歌手漂亮，就是怕，也要做出一点慷慨就义的姿态，千万不能流露出任何窝囊废的样子。

　　我灵机一动，干脆敞开了大吹，首先把那些个站在门外的动摇分子镇住！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个著名将领讲的一段话：“上战场枪一响，老子下定决心，完蛋就完蛋，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在当时，我只要把“战场”改成“讲坛”，“死”字改成“吹”字，就再恰当不过了：“一上讲坛，就横下一条心，老子今天就吹在这儿了，完蛋就完蛋！”

　　沉吟未决的几种开场白不翼而飞，我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吹了起来：“今天，我走进会场的时候，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要特别感谢那些站在门口和走廊里的同学。因为他们是用躯体语言给我鼓气，宁愿站着，也要听我把话儿讲完。而且，他们是经过慎重选择的：在老头子的美和少男少女的美之间，他们选择了老头子的美；在说的和唱的之间，他们选择了说的。因为他们相信：我说的一定比唱的好听。”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满场就欢腾起来。那些站在门外的动摇分子，也笑着涌进了会场。一些大学生只好挤在门外，有的就爬到了窗台上。

　　台上台下互相交流的语境被创造出来了。这之后，哪怕是我的一举手，一投足，乃至一次偶然的口吃，都会引起热烈的掌声和笑声，我的自我感觉真是如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所描述的那种“高峰体验”！记忆中，那是我几十年讲课、演说生涯中最幸福的享受。

　　后来，我把这个经历告诉了克罗斯教授，他拍拍我的肩膀说，“美国也根本没有什么吹牛构成幽默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