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之满汉全筵

　　拍案惊奇

　　钟洁玲

　　美食家蔡澜在香港吃过一顿简化过的满汉全筵，费时三天三夜，一共九顿豪宴。当日桌上除了大小交错的杯盏碟碗，还有一根羽毛。羽毛干嘛用？

　　“朱门酒肉臭”用于满汉全筵是再恰当不过了。

　　解放前广州的满汉全筵总共有108道菜。据说，这还算是简化了的。

　　美食家蔡澜在香港吃过一顿简化过的满汉全筵，费时三天三夜，一共九顿豪宴。当日桌上除了大小交错的杯盏碟碗，还有一根羽毛。羽毛干嘛用？原来是备来撩拨喉咙的，哪位宾客吃得太撑的时候，撩一下，让食物吐出来，不占肠胃“内存”，然后继续吃下去。

　　巨无聊！

　　未经简化的满汉全筵原有130道菜，始创于扬州，那是为款待南巡的康熙、乾隆皇帝而设的。少了一道都有失“天下至尊”的气派！

　　130道菜怎么个吃法？分四天四夜吃。

　　康熙在哪家吃的，狗仔队语焉不详；乾隆的用餐地点倒是被人发现了，就是浙江海宁陈阁老家。关于陈家，金庸在《书剑恩仇录》里曾不惜笔墨地大肆铺陈。坊间传说:乾隆是海宁簪缨世家陈阁老的儿子，当年与雍亲王妃的女儿同月同日生，陈阁老在朝为官时与雍亲王家过从甚密，王妃差人到陈家抱孩子来看一下，结果这一看就把婴儿掉了包，陈阁老不得不将错就错，并早早告老还乡。乾隆长大当了皇帝，南巡至海宁，尊皇太后意旨，入住陈家安澜园，享受过四天四夜的大宴。

　　把四天四夜大宴命名为“满汉全筵”的，不是陈阁老，而是一伙追权逐利的扬州盐商和水利官员。当日二皇南巡都到扬州，扬州繁荣昌盛，盐商云集，贩盐是国家专控项目，如果不疏通关系，哪能弄到特许指标？此外，治黄、治淮也是肥缺，有关水利官员每年把治水之款“截流”中饱私囊。两种奸人都要博取“龙颜大悦”，争夺接待任务，在菜式上也争奇斗艳，斗豪斗刁，网罗天下奇珍异宝，策划推出“满汉全筵”。这一百多道菜若不弄出点惊世骇俗的声响，他们死不瞑目！于是猴脑、猩唇、豹胎、熊掌、驼峰、鹿尾、象鼻、龙肝……都上了桌，奢华、繁复、神秘、血腥，听得皇上啧啧称奇，吃不吃倒在其次，要的就是这种唬人的阵势，象征张牙舞爪雄霸四方的王权。

　　名堂上叫“满汉全筵”，实际是满为次、汉为主，满菜少而汉菜多。满州人是游牧民族，生活简朴，吃喝单调，无从讲究。当日皇上赐食群臣，也只是一方水煮白肉，连调味料都不放，群臣用一只桦木碗接着，然后各人掏出身上的“活计”，里面装着小刀、火镰、手巾、钞票，还有一块用酱油制过的高丽纸。先用高丽纸在小刀和碗上抹拭，再切肉而食，方觉有味。满菜除了白肉，就是烤肉，有什么吃头？全靠汉菜琳琅满目地撑着场面。

　　皇上及随行的皇亲国戚吃得心花怒放，官商获得大利，满汉全筵不知酿出多少宗“非法寻租”的事件！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