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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孤岛”渴望阳光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4月10日13:01 红网-三湘都市报

  

“情感孤岛”渴望阳光

  攸县看守所内,刘下娥手腕上还缠着绷带。文/图 本报驻株洲记者谭斯亮

  狗年新春,一起命案打破了株洲市攸县渌田镇群力村的宁静。沉浸在过年气氛中的乡邻们怎么也没想到:37岁的村妇刘下娥竟将7岁的亲生儿子杀害。颠覆了“慈母”形象的刘

下娥,究竟是人性泯灭冲动行凶,还是案情背后另有隐衷?3月底,本报记者实地调查“刘下娥杀子案”。案情并不复杂

  “单就这件杀人案而言,案情并不复杂,我们当天就破了案。”攸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教导员王维安是此案的主要经办警员。根据王的描述,今年2月9日(正月十二)清晨6时许,渌田镇群力村62岁村民过渡奇到屋后上厕所,发现附近水塘里有人在扑腾,他费力将其捞上来后,发现此人竟是自己的儿媳刘下娥。刘什么话都不肯说,过渡奇和老伴谭基莲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妙。他们冲上自家二楼,发现孙女小芳(化名)的房门被木棍和绳索拴死,孙子海海(化名)与刘下娥同睡的房间内正冒出滚滚浓烟。打开门一看,海海的尸体蜷缩在床下,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攸县警方很快查明,刘下娥先后两次自杀(割腕、投水)未遂,有重大作案嫌疑。情绪平复后,刘下娥交待了作案过程:她用鞋带勒住儿子的脖子,并捂嘴令其窒息而死。由于割腕时剧痛难忍,她改变了“自杀后与儿子一起烧得干干净净”的想法,纵身跳入冰冷的水塘。

  "18年受虐说"

  3月27日下午,记者在攸县看守所内见到了刘下娥。在长达两小时、时断时续的回忆叙述中,刘下娥大致勾勒出了一个19岁的大姑娘怎样变成了一个37岁的杀子凶手的心路历程。

  1969年,刘下娥出生在群力村大园组,在4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19岁那年,她经人介绍嫁给了同村官上组的20岁男青年过楚文。“刚结婚那段时间(生小孩之前),我和老公感情很好,公公婆婆对我也算可以。”刘下娥说,丈夫是过家唯一的儿子,全家人都盼着他快点传宗接代。1989年生下小芳后,一心想抱孙子的公婆认为刘下娥的“肚子不争气”,加上听信算命先生的话,认为她必须生完8个女儿之后才能生下男孩,对她的态度开始变了。

  1990年,第二次怀孕的刘下娥遭公婆和丈夫打骂而流产,当时胎儿已有5个多月大;1991年,怀着第3胎已6、7个月身孕的刘下娥被公婆执意要求去引产,结果这是一个健康的男孩;1992年6月,在公婆的坚持下,刘下娥生下第二个女儿。“他们以为这一胎是上一次引产掉的那个男孩转世,结果生出来又是女孩。”刘下娥说,夫家人不准她给孩子喂奶,只给她吃米粉,孩子病了也不给钱医治,结果这个女儿1岁多就夭折了;1997年,因公婆叫她下田打农药,第5次怀孕的刘下娥胎死腹中,只得引产。

  1999年2月,刘下娥顺利生下了儿子海海。然而,一心以为生下儿子就能换来公婆和丈夫疼爱的刘下娥,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过家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刘下娥说,公婆认为她是“灾星”,命中与海海相克,不准她带儿子。2004年正月初二,她提出回娘家拜年,竟被夫家人讥笑说是去拜“地年”(即给死人拜年)。被这句乡下最恶毒的骂人话激怒后,刘下娥忍不住回嘴:“到你家拜地年!”就此招来公婆和丈夫一顿毒打,四天四夜下不了床。

  因为“肚子不争气”而遭罪之外,刘下娥还遇到了有口难言的苦衷——公公过渡奇屡次对她进行性骚扰。家里日子没法过,刘下娥只好学丈夫的样儿外出打工。2002年起,她先后在长沙、株洲等地做小工,靠微薄的工钱养活自己,还得从中给儿女挤出学费、生活费。去年同在长沙打工,丈夫过楚文从未主动来看过她,更令刘下娥生气的是,她听说过楚文在长沙与其他女人生了一儿一女,公公婆婆却对此不闻不问。

  离家久了,儿女与刘下娥的关系也日渐疏远。2006年1月22日,正值农历过小年,刘下娥从长沙回家,发现女儿连“妈妈”也没叫,公公婆婆更是对她爱理不理。最后,她回娘家取来15斤大米、两棵白菜、一只鸡和一把菜刀,一个人做了顿饭。2月7日晚,因刘下娥拒绝交出打工赚来的钱,再次招来夫家人的打骂。次日一早,过楚文连招呼也没打,就回长沙复工了。

  “公公婆婆说,如果我想离婚带走儿子,除非孩子死了带个死人走。”吵架时的这句气话,像剑一样刺痛了早已心灰意冷的刘下娥。她想,18年来自己在过家受尽委屈无处诉,干脆来个玉石俱焚。过家上下最看重的宝贝就是海海,痛苦失神中,刘下娥将手伸向了熟睡中的孩子……

  夫家人的说法

  在群力村官上组过家,面对儿媳妇的种种“指控”,过渡奇、谭基莲夫妇显得十分激动,多次指天发誓称“绝对是被冤枉的”。过渡奇说:“我只有一个儿媳妇,干嘛要打她呢?”过楚文的姐姐过玉娥也证实:“我弟弟从没打过刘下娥。”至于刘下娥所说的公公图谋不轨,过渡奇更是全盘否认。

  让刘下娥耿耿于怀的几次流产、引产事件,在过家人口中有另一种版本。“流产、夭折都是意外,至于那次引产,其实是刘下娥扔筷子算出是生女儿,才自己要求去引产的。”至于算命一事,过渡奇夫妇承认,有一年曾有算命先生路过时在他家休息,顺便给刘下娥算了一下。谭基莲还忍不住抱怨,说刘下娥婚后不够勤快,脾气又古怪,夫妻俩经常吵架,“有一次她还拿拖把打了我儿子”。

  海海是过家唯一的孙子,案发后,过家人的情绪非常激动,认为刘下娥连全尸都不给孩子留下,实在“罪大恶极”,“应该判处死刑以命偿命”。王维安说,前不久,攸县公安局收到一封“请求公安机关严惩杀人凶手”的来信,署名者是刘下娥17岁的女儿小芳。在信中,小芳列举了母亲的种种不是,言辞愤慨——“她不懂得母亲在一个孩子心中的分量,没有尽到任何做母亲的义务,忘了身为母亲的使命是什么”,“对于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杀的人,法律对她来说还有什么仁义可言呢?”

  “家庭冷暴力”?性格悲剧?

  与刘下娥朝夕相处的家人们,异口同声将她形容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坏女人。与刘下娥素不相识的残疾人何伟,却因为同情其遭遇而自费为她四处奔走申诉陈情。

  “我在电视上看到刘下娥的报道以后,就觉得这个女的肯定有苦衷。要不然,哪个做娘的会忍心杀死自己的崽咯?”今年43岁的何伟是株洲市芦淞区人,目前经营着一家养鸡场。瞒着嫌他“多管闲事”的妻子,何伟与另外两位朋友商量好,每人凑500元路费,由他负责到群力村调查情况。

  2月底,与徒弟到群力村做了近一个星期的“暗访”后,何伟得出的结论是“刘下娥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杀害自己儿子的”。“生下女儿后,刘下娥有好几年被夫家勒令不得走大门、只准一个人从侧门进出。”何伟表示,他将调查材料整理成《声援书》后,群力村有600多人在上面签了字,目前他已向省政府信访局、省妇联等部门反映了情况。

  就在记者结束采访离开群力村之际,数十名闻讯赶来的村民拦住了采访车,声称要为刘下娥打抱不平。一名70多岁的老太太趴在车窗上大声说,过家隔壁的“架子老倌”曾经亲眼看到,刘下娥被脱得只剩单衣站在雪地里挨冻,可惜“架子老倌”早几年已经过世了。

  “如果刘下娥真的受虐待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人帮她?”对于记者的疑问,有村民称,过渡奇家有6兄弟和两个堂兄弟,“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大家都不敢惹他。”据说,过家3个女儿早就嫁人了,还得按时按数交钱给过渡奇,供他在村里“放高利贷”。村里有户人家因为曾劝说过家不要逼刘下娥流产,遭过家人破口大骂好几天。

  也有相当一部分村民表示,刘下娥性格内向,自嫁到官上组以来,很少在邻里间“串门”,几乎不与外界交往,因此很多人对她的遭遇毫不知情。群力村村支书过忙生在村里当了14年干部,“从没听刘下娥反映过她受夫家虐待的事。她自己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她在家里挨骂挨打呢?”

  刘下娥的丈夫过楚文在接受警方询问时,曾反映妻子脾气很犟,跟家里人一直合不来,听别人讲他在外面有女人,“问都不问清楚就吵架。”女儿小芳表示,母亲时常沉默,“有时候我们没一个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刘下娥的姐夫也证实,妻妹很少到娘家亲戚处走动,来了也不多说话,“去年除夕她来我家吃午饭,说跟过家人吵了架不想回去,问她为什么却不肯细说。我跟她姐劝了好久,她才回过家过年。没想到只过10来天就出了大事。”

  “刘下娥们”的维权之路

  在与记者讨论案情时,攸县妇联和公安机关的有关负责人不约而同透露出这样一种看法:刘下娥杀子案发生在渌田镇群力村,从某种意义上说,带有一定的客观必然性。据介绍,论经济水平,渌田镇在全县属中等偏下,论民风民俗的封建落后和村民脾气的“古怪”,渌田镇却数一数二。

  渌田镇派出所干警小周告诉记者,群力村近几年来发展较快,很多年轻人外出打工,赚回了不少钱,但“男尊女卑”、“求神拜佛”等封建思想在大部分村民心中仍然十分盛行。记者在过渡奇家采访时看到,过家一楼厅堂的屋顶正中央悬挂着大红色“神符”,大门和屋内所有房门上也都贴有洒满鸡毛、鸡血的“道符”,附近村民对此习以为常。

  据基层干部反映,渌田镇的计生工作历年来都是全县的“老大难”。在群力村当了24年村妇女主任的张秋娥坦言,村里近年来基本没有开展过正规的妇女普法教育活动,“一是缺乏经费,二是村里人不热衷,根本组织不起来”。

  攸县妇联维权办公室主任陈冬娥认为,正是这种极端孤僻的个性,使刘下娥在遭夫家歧视时无处宣泄压力,逐渐走上了一座“情感孤岛”。她指出,公婆和丈夫是否经常打骂刘下娥,现已很难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言语上的冷嘲热讽、亲情上的长期孤立,都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家庭冷暴力”,催生了刘下娥在人性扭曲之下爆发的犯罪动机。

  “刘下娥杀子,是广大农村妇女普遍缺乏维权意识、法律意识淡薄的一个典型个案。”株洲市妇联权益部部长张芳表示,在普法教育、维权意识教育长期不到位的情况下,仅有小学肄业文化、人际关系沟通不畅的刘下娥,才会不懂得通过合法途径、利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

  张芳认为,随着“家庭冷暴力”对夫妻关系恶化作用的不断升级,将有越来越多的农村妇女面临因不懂法而酿成悲剧的可能性。“刘下娥们”往往认为家丑不可外扬,也没有求助于妇联等有关部门的意识,使得这部分人数无法统计。此外,由于夫妻间的精神暴力并未涉及身体上的伤害,法律援助部门目前还缺乏有效的干预措施。

  目前,“刘下娥杀子案”已引起湖南省妇联和株洲市有关单位的高度重视,株洲市妇联和市中院有意将此案作为“女性因家庭暴力而犯罪的一起典型案例”,在联合督办的同时,结合案情进一步加大农村妇女普法教育力度,他们表示,必要时“将为刘下娥提供法律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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