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刀换成键盘

　　天涯博客精选

　　十年砍柴

　　我确实砍过好些年的柴禾，“十年砍柴”这个笔名符合写实主义传统。

　　鄙乡地处湘西南，那里山高民穷，砍柴放牛是农家孩子必修的童子功。我少年时，农家烧煤还是种奢侈的消费方式，大部分家庭煮饭做菜的燃料还是柴禾，因此在我的记忆中，除了生产队明令禁止的森林，其他野地上的灌木、茅草总被我们砍得光光的。曾有位环保人士对我说，你这个名字太不环保，不知道多少花花草草、枝枝叶叶丧身在你柴刀下。可是，当年在山村的我，不知道环保二字，那时也没有新农村建设和科学发展观，退耕还林也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生产队的社员们当时还在发扬大寨精神，把坡地改成梯田。山村里的我只知道砍了柴禾，才能煮熟饭这么简单的道理。

　　砍柴是件看起来很美的事情，但真正做起来却不那么美，有太阳晒之苦、有马蜂毒蛇的威胁、有荆棘扎进皮肉的痛。但小孩子天性哪个环境里都能找出些快乐来，我们砍柴之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坐在山梁上，对着山下一条“大路”指指点点。大路无非是村旁不到一米宽的石板路，却被我们村里人看成北京人眼里的长安街，可见井蛙之见的可笑。路上的行人有去赶婚丧宴席的叫花子，或者是算命的盲人，我们会打赌，这叫花子是到张家村去呢还是孙家村。然后大伙齐声喊:那个讨米的，你去哪个村赶台子？叫花子一般会应答。路上走过漂亮的妹子，大家会唱一些轻佻的山歌，在泼辣妹子的回骂中哈哈大笑。

　　大半天都没有人走过的时候，我们只能坐下来闲谈，比如生产队长又欺负了谁家，记工员不太公平，哪位叔叔当兵回来探亲穿上军装真威风等等，这些都是山村大事，值得讨论。或者议论花鼓戏《刘海砍樵》，争论究竟一个砍柴的人是不是真能碰到胡大姐那样的美女，处于青春期的我们也隐隐希望自己是下一个刘海。

　　后来，我们那些砍柴的孩子大部分进城了，老家几乎没农户烧柴禾，被我们砍光的山坡又葱葱茏茏了。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我少年时爱议论家长里短的毛病却依然保留，当然议论的对象不再限于我们那个小村。但在我看来，世事有常理，大都市里发生的一切和小山村的故事，并没有本质的差异。

　　因此，我现在评论世事，臧否人物算是都市中砍柴，只是柴刀换成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