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孙犁

　　◆余毛毛

　　一个梦，常萦系心头，主角孙犁，一如我精神世界的一枝莲花。知道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孙犁不能用花来比喻，其实他更像一棵大树，懒得与那些杂七杂八喜欢热闹的树在一起。孤单的他，庞大而自足，清新而庄重，傲慢却又心怀悲悯。

　　藏有孙犁的三本小书，也就是这三本小书，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淡泊名利，什么叫特立独行，什么叫真正的文人，什么叫气质朴素高贵。特别喜欢他的那些字，一粒粒的，像被河水长年冲洗的石头；也喜欢他的句子，就像秋天长空里的大雁，整齐、孤高而又动感十足；当然最喜欢的是他的文章，像一面宁静的深深的湖水，清碧而又莫测。还有，就是他教会了我写作的态度，他说写作的人不要到处去拜什么师，有那时间不如学着写东西。

　　好了，现在我要说我的那个梦了：我去见他，推门而入，他背对着我，看着窗外灰白空漠的天空，我看不到他的脸。我说：“孙先生，我来了。”他一声不吭，依然背对着我，看着窗外灰白空漠的天空。我站在那儿，不敢动。过了好久，他才挥挥手，说：“走吧，小子，做事去吧。”我退出，门咔嗒一声关上，我的泪水就流了下来。几天后，在那年七月，我面对着报纸再次地眼眶湿润，他去世了。

　　许多梦做过就忘了，而这个梦却是如此完整而清晰地扎根在心里，如此地突兀、莫名其妙，但又是如此的意义重大、合情合理。常想，人与人之间最深刻、最直接的交流是什么样的呢？也许是，一个远方的人，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他只不过在深夜孤寂时分写了些字，但你却听到。字符像音符响于琴弦。他活着，是一支曲子；死了，就变成某支曲子的一个音符，传承着那一线精神的清越光芒。

　　孙犁去世了么？没有，我知道他还会出现在好多人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