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遗像

　　◆谭伯牛

　　此市面罕见之曾国藩写真图，题为“曾文正公遗像”，吴云题签日期为同治十二年三月十六日，盖为曾国藩忌辰（同治十一年二月四日）周年纪念而作。

　　图有清人陆恢题五律四首，第二首云：“冷落双枫馆，终年积想劳。摹成新粉本，

　　陆氏弟子王屺（字念慈）亦在图上作跋文，则谓：“曾文正公遗像，昔年在莫愁湖见之，沉雄英毅，游人无不瞻仰。此帧系退瘻老人旧藏，未知是何名手所制。”“退瘻”亦是吴云的号，则此图非吴云所绘，而是请人画的。谓“昔年在莫愁湖见之”，未标明具体所在，而清末奭良《野棠轩文集》卷五《记莫愁湖楼题联》记载详晰：

　　“丙子（光绪二年）南游，过秣陵，访莫愁湖，出水西门百余步，有水阁焉。前楹祀徐中山（明代功臣徐达）。后楹祀曾文正，壁绘遗象，轻衣缓带，气度萧闲。癸卯（光绪廿九年）再至，往游，甫出城闉，即至湖楼，求前址不可得。土人云，阁浸大水中久矣，许藩伯来，为建此楼。许藩伯者，许振袆仙屏也，于楼上书一横额，云：江天小阁坐人豪。注云：此姚惜抱（鼐）诗，以咏中山者，文正平日喜吟讽之，故书于此。”

　　据此可知，至迟在光绪二年，此图便悬挂在南京莫愁湖边上的水阁，供人凭吊。奭良叙此图“轻衣缓带，气度萧闲”，比王跋的“沉雄英毅”要精确得多。后来，水阁被淹。光绪十二年至十六年，曾入曾国藩幕的许振袆（许仙屏）至南京任江宁布政使，于水阁邻址重建湖楼，将遗像移入。光绪末年，奭良旧地重游，虽未提及此图，但也没说不见了此图，那么，权且相信此图那时仍在莫愁湖。

　　图右下侧有两方藏印，最下曰“云舫珍藏”，其上为“金吴澜珍藏”。云舫即王屺跋文所称的“老友”，金吴澜则是曾国藩幕府中的小字辈，历任昆山、武进知县。据此猜测，此图或在清末民初已流入私人手中。陆恢谓不知此图何时散落人间，他卒于民国九年（何实睿《陆廉夫先生暨德配陈夫人墓志铭》，载钱仲联辑《广清碑传集》卷十六），那么，至迟不过民国九年，此图便已自莫愁湖水阁流出。

　　但是，民国廿三年，朱自清游莫愁湖，却说湖边小阁中还能看到曾国藩的遗像：“（胜棋楼）左手临湖的小阁有曾国藩画像，忘记是谁横题着‘江天小阁坐人豪’一句。我喜欢这个题句，‘江天’与‘坐人豪’，景象阔大，使得这屋子更加开朗起来”（《南京》，载一九三四年十月《中学生》第四十八号）。

　　朱氏所见曾国藩画像，也许是后人重画，也许是王屺的“老友云舫”捐出，真相如何，已不可考。再往后，便是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四九年后，又有文化大革命，对于这幅画来说，都是厄难。

　　幸运的是，此图终能逃过劫数，及至二WW五年末，出现在一个拍卖会，被不知名者以二万七千五百元人民币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