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事儿

　　他和她认识得很早。早到，他还是个衣衫凌乱只知道满世界乱晃的小个子初中生的时候。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即将高中毕业，而且成绩骄人，他们的生活除了两人同在同一所中学以外，本该全无交集———能够认识，完全是因为刚巧，他的家住在她家的楼上，每天上学，总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们要互相照面，如果更巧一点，他们还会同行好一段路。

　　后来，她进了本市一所全国重点大学，在他高中毕业的时候顺利直研了。其间，他

　　率先情愫暗生的是那个小了四五岁的男生。他说，她是大家一致公认的才女，却非美女。可是，她坐在他那个颇为凌乱的小屋里，神闲气定地给他讲课，讲得简洁好懂比老师上课都强。有那么一天下午，下了点小雨，房间里又潮又热，他跑去开窗，一回头，看见她悄悄拿手抹了下鼻尖，一瞬间里，竟觉得她美得不可思议。尽管世界上各人有关爱的经历不同，但是，所谓陷入恋情的征兆大致却是相仿：那个人，之前和之后（如果有之后的话），怎样都觉得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在某个特殊的时段里，却变得美艳非常起来，心里边想着：“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呢？”

　　迷恋，就是从最外表开始的———哪怕，最具诱惑的其实是灵魂。

　　他最终还是没能考上本科。拿了一个大专的文凭，他开始在社会上闯荡，被大人们唾弃了很多年的“不是读书的料”的脑袋瓜在生意场上竟格外好用，在她准备收拾行囊远赴美国加州大学深造的时候，他开着小车去找她，请她不要走，理由是，他想和她在一起。

　　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下来。双方的父母都执意反对这个荒唐的决定。他们的婚姻在一片反对声中开始，有的是各自的事业，没有的是共同的小孩，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婚姻究竟是靠什么维持了那么多年，所以谁都对这段婚姻啧啧称奇，臆想不断。

　　一次，我坐在他们家那间宽敞朴素的大厅里，他正要出门，穿着无比光鲜，她正在替我沏茶，从厨房走出来，遇到站在玄关的他，“衣袖没有扯好”，她说，然后放下茶杯，伸手替他把那只缩在西装里的衬衫袖整理了一下。他则像个孩子一样傻傻一笑，任她摆弄。

　　旁人只需看这淡淡一幕，便能体会到诸多言语所不能表达的情愫。他和她便是以那么一种奇怪的方式相配着，彼此都心知肚明：生活琐碎而且平庸，但这并不妨碍真情蕴蓄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