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和救赎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是根本无法逃避的追问。

　　有一个因家庭暴力而杀夫的女犯，她本来可以寻求另一种方式来保护自己，可是旧的传统观念的束缚和法制观念的淡薄使得她这个本来的弱者变成了罪犯，忍无可忍，走投无路，毁灭了他人也毁灭了自我。在这张写着良善的脸上，她的后悔里有多少对家里的孩子、老人的担心和牵挂啊。

　　在询问中，我发现经济犯罪和职务犯罪的特别多，而且好几个都是夫妻同案。我无法去追究是“夫唱妇随”还是“妇唱夫随”，她们的人生悲剧带给孩子和老人的是更惨烈的悔恨和教训。有正当而立的风华女子，也有两鬓飘霜的中年女人，有的气质单纯，有的神情憨厚，有的甚至韵致闲雅，她们原本有不错的生活，是什么诱使她们脱离了正常的轨道？是贪欲的引力，还是鬼使神差的一念之差？

　　对于那些家庭生活不幸、情感遭受挫折、文化程度较低、流动性大、结交了坏朋友和法制观念淡薄的女人来说，容易犯罪似乎还能找到根由，但对于那些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夫妻情感和谐、文化程度不低、有独立的经济和社会地位的女人而言，就确实很不可思议。有犯罪学家认为：犯罪现象是现代化进程中必然出现的一个代价。而女性犯罪，也是我们这个社会现代化分娩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阵痛吗？

　　我很吃惊地发现女子监狱里竟然有图书馆和百货超市，还有集体食堂，都和我想象中的监狱有很大的差距。正好有几个女犯在食堂外灌暖水瓶，一问，知是轻刑犯人在轮流值日。她们告诉我，图书馆有固定的开放时间，读书看报都没有限制；超市里什么都可以买到，女人卫生用品一点不比外面的差，只是不允许超标准消费；食堂的伙食标准也是基本固定的，有荤有素，不会饿肚；还说，她们的生活很有规律，也有人情味，如果有犯人过生日，监狱会送上生日蛋糕和一份小炒，还可特许家属探视。最打动我的是这句话：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贫富之分，贵贱之别。

　　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犯一直微笑着回答我的问题，她说她已经四十岁了，因伤害罪和逃逸罪获刑入狱，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出狱和儿子团聚了。提到儿子的时候，她的笑容特别灿烂。

　　我突然觉得，建在“月琴坝”上的女子监狱，事实上是孕育这些女犯们新生命的“子宫”。

　　起床、吃饭、整理内务，被警官找去谈话，学习、习艺或者劳动、睡觉……这就是女犯们的一天。今天和10年前的某天，可能没有多大的区别，直到她们的罪行在这里得到救赎。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是监狱长吴大茂所言的“合格警、非合格妻”的女管教们用青春、热血和责任默默付出的艰辛努力……“送走了一批批恢复自由的人，我们却在这里长久住下去，‘无期徒刑’。”吴监狱长说这话的时候是微笑着的，他故作轻松的调侃却很难让我们轻松下来。（三）

　　李成琳

　　网络编辑：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