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故事

　　■文/薇竹

　　这是一个年代很久远的故事了。当它发生的时候，就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到今天，更是没有人记得清了，除了依然住在凤凰涧边的水生。

　　水生是一个孤儿，一个人住在离村子数里外的凤凰山中。

　　凤凰山中有个凤凰涧，凤凰涧边有棵山里最高的梧桐树，树下就是水生的小木楼。

　　木楼的一半建在水面上，沿木梯可走下去汲水。晚上吃些东西填饱肚子以后，水生总会坐在木梯上磨刀，用泉水将柴刀磨得亮亮的。然后，直到回去睡觉，他都会坐在水边，听山泉哗哗流过。

　　水生完全不懂用音乐或辞藻作比，只在心里觉得那声音听了舒服，让人不知不觉地想睡。

　　又是一个梧桐花开的季节。有这么一天夜里，水生像往常一样坐在水边的木梯上。

　　但这晚却又不太像往常，水生的心里有一点不同，可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明白。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溪水哗哗地流过，山间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香气渐渐浓起来，四周也越来越亮。果然，是有什么发生了！水生觉得紧张，甚至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他感觉到，这么久以来，自己似乎一直在等待，就为等这个夜晚，等一个人。

　　果然，有人远远地过来了。是一个女子，翩然而来，所过之处亮如白昼，花草格外娇艳，树木格外茁壮。她华服如云，轻轻唱着一首水生既陌生又熟悉的歌。这声音，轻且柔软，虽第一次听到，但在水生想来，仿佛已听了一生。女子飘然而来，近了，能看清她的面容，天哪，那双眼睛，是如此熟悉，熟悉得令他惊愕。水生睁大了眼睛，可泪水还是不自禁地流下来。

　　女子踏水而来，轻轻地，在唱一首曲子，微微地，在笑，那笑容，那么艳丽，艳丽得像……突然，水生脑海里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这就是凤！

　　凤轻轻地飘过来，停在水生面前，坐到水生身边。水生的白衣在凤的光辉的照耀下也变得极其艳丽。她吹气如兰，她娇音如铃，水生不自禁地伸出臂去，轻轻地拥住她。她的肩，是这样细瘦，艳丽的法力无边的凤，也会有软弱的时候，竟轻轻地靠在了水生的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生一世吧？凤要走了。

　　水生想，这原因，也许是不可抗拒的吧？这原因，也许是天定的吧？否则，她会留下来。但凤毕竟是鸟，是鸟，就终究要飞去，任她心里依然有柔情万缕。

　　突然醒了，水生发现，所有一切不过是偶尔在水边睡着时所做的一个梦。拂去泪痕，水生仍忘不掉刚才的心疼，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有的感觉。撑着沉重的身体，水生准备回屋睡去。刚起身，木梯上一个光亮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拾起细看，竟是一根羽毛，艳丽非凡，正是梦中女子裙裾上的花纹。水生长长地叹息，将羽毛装在贴心的衣袋里。这天晚上，他在水边一直坐到天明。

　　许多年过去了，我碰巧在山里遇到水生。他已经很老了，然而再讲起这个故事，我依然看得到他眼角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