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读书人的“负心”

　　◆阮直

　　世人在交朋结友上很是瞧不起知识分子，这也不怪世人，因为知识分子的鼻祖孔圣人出道之始就昭示了自己交友的基本原则——“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若想甜如蜜，你若想浓于血，你若想深似海，哪行哪业都有，唯读书人之中稀缺。所以古人的诗中也说：“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真是书读得越多，理明得越透，而人情却越薄吗？当然不是，许多人指责读书人“负心”，是因为“读书人”看得明白，他心中的“义”不是“义气”，而是道义，不是奴才对主子的忠义，不是杏黄旗下的“哥们铁”。历史上那些讲义气，永不负心的典型人物，真的没有几个知识分子，而常常是一帮子屠狗屠猪之辈，那是相当的忠义，对主子决不负心，无论主子堕落成什么鸟人，屠狗屠猪的奴才们都不会负心。

　　日前读报，见有位贪官在狱中还在骂“知识分子”最“负心”，说自己跌倒后，真正不忘“情义”的人，都不是自己提拔起来的“知识分子”，反倒是一些不入流，平时连自己都没瞧上眼儿的“粗人”来狱中探望自己，这倒是真的应了古人那句“仗义每从屠狗辈”。如今的老师们也有这种感叹，说平日里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都是不知感恩的人，反倒是自己批评最多、训斥最狠、后来也没有大出息的学生对老师最感念，许多老师也为“负心多是读书人”找到了注脚。

　　其实，这是民间道德评判的一桩“冤假错案”，因为所用的评判尺度不是直的，而是站在了个人“报恩”的角度来衡量我们的知识分子。真正的知识分子心中是有义的，这个义是“正义”，这个道是“正道”，他们“负心”，负的是有人首先背离了公允和道义。比如国民党政府后期腐败无能，又专制独裁，无数的读书人纷纷“负心”投奔共产党，奔赴陕北，这岂能算“负心”？

　　中国近现代的知识分子虽说还缺少独立的人格，但是在选择信仰和投奔正义上，有见解的还是不少。即便在一些历史的重大时期，许多知识分子仅仅表现出了沉默，但这沉默也是一种无奈的反抗，它与“不负心”的“愚忠”相比，毕竟是人与“奴才”的区别，这也算是中国特色的“强者”吧。

　　当今，有些官员手中有了点儿权力，提拔了几个进入他势力范围内的知识分子，就以为这些人今后都该是他的人，应该对他永不“负心”；即便他日后成了“贪官”，背离党的宗旨，也不能和他“决裂”。这样的腐败分子要我看，连封建时代的“哥们义气”都不具备，凭什么指责别人“负心”？讲“哥们义气”的人，还怕因自己有过错而“牵连”着哥儿们呢。

　　看来如今怕别人“负心”的人，反倒不怕自己“负心”。我倒觉得读书人不是“负心”的太多了，而是愚忠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