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

　　无可救药喜欢穿裙子。

　　小时候，家里经济不富裕，但每到夏天，总会有一件妈妈亲手做的新裙子。

　　于是，今年的新裙子和去年的“新裙子”成为当季的两件看家法宝。那时候，除非天气不好，裙子不干，其他时候，都很简单而又知足，从来想不到，有一天我的柜子里裙子

　　大学毕业那年，收到一条珍爱的裙子，浅蓝色吊带长裙，那时的我既不敢露肩也不敢露背，所以每次都乖乖地穿一件白色T恤在里面，倒也是斯斯文文，一股大学生的清纯气质。这条裙子是如此美丽清新，以至于到拍毕业照的时候，我们宿舍四个女孩轮流将它穿了一遍。

　　后来，就有一个低年级的女孩子来借我的裙子，说要为学校主持文艺晚会而穿。我自然借了，结果就带来一阵牵肠挂肚的想念。晚会一早结束了，她也没有立刻还给我。那时的我脸皮太薄，又不好意思主动去要，只好心里把她骂了七八十遍。

　　等到她最后来还裙子，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我心里恨恨的，脸上还笑眯眯。可能，虚伪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说了也好笑，2004年在天津开会，又遇到这个女孩，她主动上来打招呼，我已经完全忘记她是谁。她说她比我低三届，我就客客气气当她是个师妹。又过了好久，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就是那个借裙子的师妹，怪不得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有小小的不自在，可又完全说不出来有什么不自在。

　　刚工作还没拿到工资的时候，抢购了一条阿桑那的拖地长裙，侧面开了一个长长的衩，薄薄的裙面上仿佛一幅中国的水墨画。150块，那时觉得很贵很贵，以至于多年以后依旧清晰地记得这个价钱。

　　人家说，用买车买房的钱来买衣服，我差不多就是这种。工作三年，大钱没攒几个，裙子买了一箩筐，步入裙子时代。

　　当时报社有个笑话：一人问，曦影是哪个？一人答，就是从来不穿裤子的那个。

　　后来学了女性主义，知道中国女人曾经经历过男性化穿着的时代，以至于改革之后的女性十分强调要寻找自己的FEMININITY（女性气质），因此女性化在中国不似西方是个男权视角的投射，反而是女性寻找自我解放的一条途径。

　　理论似乎讲得很清楚，可是套用现实，我依旧不知道，我那么中意女性化的打扮，究竟是个人偏好，还是社会历史的缩影？

　　最近HELEN总说，看，你穿裤子好看，显得很帅气，拜托你不要再穿蓬蓬裙。

　　HELEN摆出专家的姿态，穿那些裙子，显得上身有点短。

　　WH也跟着起哄，说，下身有点儿胖。哇塞，两个人一左一右损我。

　　一时间我的裙子IDENTITY（特性）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塌方。

　　可是，别忘记，我有十双BOOTS（靴子）。白色，红色——各种颜色。

　　为了配合裙子，我开始抢购BOOTS。

　　然后，我从一个裙子ADDICT（痴迷者），变成BOOTSADDICT．即便没有裙子，我还有BOOTS。心理上觉得万分安慰。消费社会就是这样毒害劳苦大众的。

　　作者为香港大学社会工作系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