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湘军最能吃苦”

　　4月16日，本报“触摸青藏线”前方报道组出发前夕，记者在衡阳约见了参加中铁五局二公司董事会议的齐康平，他眼下担任中铁五局（集团）有限公司工会主席。这位曾在湘生活了10年的陕西汉子，回忆起在中铁五局青藏铁路指挥部指挥长任期内的荣光与辛酸，如秦腔般高亢的嗓门相得益彰。

　　长隧短打 三千兵马强攻昆仑

　　昆仑山隧道是青藏铁路重点控制工程，海拔4600－4800米，地处青藏高原连续多年冻土区，地质相当复杂，穿越多条断裂带，进口处有厚层地下冰，出口段为乱石堆积体，石质破碎，中间有裂隙水、地下水和融冻泥流，施工难度在我国乃至世界铁路建设史中尚无先例。按照工期要求，隧道必须在2002年10月底贯通，2003年3月初建成，以迎接随后的铺轨工作。

　　这是整个青藏铁路从格尔木出发的第一个冻土施工，对于这些中国铁路的建设者而言，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经验。齐康平主张采用“长隧短打”方案——在前后开两个口一起开挖，同时在隧道一侧开凿两个横洞，四个口、多个工作面齐头并进。高原作业，功效仅是平原地区的三分之一……据统计，中铁五局第一批上去500多人，后来陆陆续续又上去了1000多人。为打通昆仑山隧道，该局一共上了3000多人。

　　2002年9月26日，是一个载入青藏铁路建设史册的日子。经过一年零13天的艰苦奋战，中铁五局的建设者提前贯通了世界高原常年冻土区第一长隧——昆仑山隧道，拿下了这个被时任铁道部副部长的孙永福称为“牛鼻子”的工程。英雄的队伍是中铁五局一公司和四公司。其中，一公司管段为隧道出口1005米，四公司则完工了进口之后的681米。

　　“我记得是上午9点19分，贯通炮响了，没等硝烟散尽，我便带着弟兄们猛冲了过去……”坐在记者对面的齐康平非常健谈，此时，他的声音却有些哽咽，“流血流汗，我们从来不哭，但隧道贯通了，在场很多人都哭了……”

　　“这是青藏线最难的一段隧道工程，与风火山隧道比，那边虽然海拔是最高的，但由于是非冻土，技术难度和施工难度都不如昆仑山隧道。”齐康平认为。

　　两次发火 “齐大将军”嘴唇最紫

　　2001年，齐康平第一次上青藏高原，时年48岁。随后的两年里，他成为了青藏铁路工地上赫赫有名的“齐大将军”。毕业于兰州铁道学院、后求学于中南大学的齐康平，红黑的脸膛，敦实的身材，声如洪钟，笑声爽朗，在大伙儿看来，颇有大将风范。

　　“这家伙脾气不好，一发起火来，脸色乌青乌青的，样子真够吓人……”对于手下人对他的这些评价，齐康平向记者表白说：“我从来没有对工地上一线职工发过火，记忆中，在山上我只发过两次大脾气。”

　　第一次是他到工地上一个单位的职工宿舍，发现屋里结冰了，被子又湿又冷，齐康平不禁火冒三丈，冲着该单位的领导就吼了起来：“不关心职工冷暖叫啥领导？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冷的天气，你们住进来试试！”随后，齐康平立即叫人修好了供暖设备；第二次是他在工地巡查时，发现送上来给职工们的饭菜都是凉的，他二话不说，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负责后勤的干部猛训了一顿。

　　“我原来是学医的”，齐康平冷不丁冒出了这样一句话。铺了一辈子铁路的齐康平还拿过听诊器？“原来学的医学知识跟我的工作甚至很多决策都有关系，首先在工程中想到的就是缺氧的问题，缺氧就需要补氧，没有医学常识的话肯定解决不好这个问题。”在齐康平的提议下，中铁五局专门在隧道洞口设立了氧疗室，并在山上工地修建了氧气宿舍。

　　上过高原的人都知道，嘴唇乌紫是缺氧的表现。齐康平被称为“嘴唇最紫的指挥长”，“说实话，在工地上，我从来没有吸过氧。在我看来，我们这些领导干部没有从事体力劳动，自己还老抱着个氧气袋，怎么给职工做出榜样？”齐康平说这番话时很是神气，他真的不知道这样做其实是“赌博”，筹码就是自己的身体吗？

　　“折不断的是信念，挺得住的是硬汉”，这是齐康平的座右铭。

　　“在我看来，湘人川人最能吃苦”

　　齐康平是一个实在人，他的口头禅就是“说实话”。齐康平的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并不是因为修建青藏铁路而拿的，而是他在上高原之前就拥有的荣誉，这一度曾让很多采访他的记者失望，却更好地说明了这样一个英雄式人物的真实与坚持。

　　他1971年来到湖南，整整呆了10年，之后调到贵州总部。对于青藏铁路上的“铁道湘军”，他发出由衷的感慨：“在我看来，咱们国家最能吃苦、最能干事的就是湖南人和四川人……”这是指挥长对“铁道湘军”最好的嘉奖。

　　在青藏线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有一件事，最让齐康平感动。2001年9月，昆仑山垭口大地震。当时齐康平正在局里开会，听到消息后，他第二天就赶回工地。当时的情况非常糟糕，地震毁坏了好几个已经完工的路段，而最危险的是，地震带甚至延伸至距中铁五局一公司驻地只有一二百米的地方……接下去的一个星期，职工们的情绪极不稳定，很多人要求下撤，领导干部带头入洞并与职工逐一谈心后，军心很快又稳定下来。齐康平对此非常感动：“我们的职工真的是最可爱的人，他们可是把命都交给了我……”

　　“驱动历史的，往往是一些无名英雄。因为英雄人物毕竟是个别的，实实在在的工作还得大家做……”齐康平说得很认真。

　　“男人嘛，总要做点事情，留点东西”

　　中铁五局二公司青藏铁路项目经理张顺忠告诉记者一个鲜为人知的事情，“老齐的血压其实很高的，那次他在格尔木住院，我正好也因车祸在同一家医院，我亲眼看到他在接到一个紧急电话之后拔掉针头就跳上了去工地的小车……”

　　“我这人死爱面子，不好意思和领导说这事，就只好死撑了。我总觉得，男人嘛，总要做点事情，留点东西。”齐康平显然没把它当回事。而在他的内心，有一件事情齐康平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

　　2001年，齐康平还在进行施工调查的时候，西安的老父亲在癌症晚期需要人照顾，齐康平竟然与正在中南大学念大二的儿子商量出一个结果——让儿子休学一年，去照顾爷爷。“你爸爸不是一个好儿子，但我希望你是一个好儿子，替爸爸陪爷爷走过最后一段时间吧……”儿子点点头，答应了。

　　“我父亲真的非常理解我，记得在他去世的前两天，我赶回西安去医院看他，他还微笑着对我说‘你去那边休息会吧，我没事’……”齐康平的眼圈红了。

　　“说实话，7月1日正式通车，我很想去坐一坐首发列车，在列车上看看我们曾经奋斗过的地方，我想，我会流泪的……”还是那句实在的口头禅，齐康平又禁不住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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