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用经济杠杆调控周边

　　俄罗斯与乌克兰“天然气大战”的硝烟刚刚散去，又一片阴云笼罩在了独联体上空。它就是俄罗斯与摩尔多瓦、格鲁吉亚展开的“葡萄酒大战”。西方分析人士指出，俄正越来越多地利用自己的能源优势和市场优势，通过经济杠杆来“整顿”周边秩序，与美欧在独联体地区展开竞争。

　　■“老字号”倒在了俄罗斯

　　3月底，俄罗斯国家总防疫师奥尼先科致函海关总署，称抽样检测结果显示，摩尔多瓦和格鲁吉亚葡萄酒中杀虫剂等有害物质严重超标，建议禁止从两国进口葡萄酒。俄方因此正式向上述两国的葡萄酒下达封杀令。4月6日，俄罗斯扩大了禁令范围，下令严禁进口来自两国的白兰地、香槟等其他酒类，三国的葡萄酒危机进一步升级。没过多久，奥尼先科再次表示，两名俄罗斯公民因饮用格鲁吉亚最著名的一种矿泉水中毒，检测表明，这种矿泉水标注内容与实际情况不符。忽然之间，禁令阴云又笼罩在了格鲁吉亚矿泉水的头上。

　　其实，摩格两国的葡萄酒在俄久负盛名，俄罗斯人提起两国，第一反应就是葡萄酒，而且对产自格鲁吉亚、曾深得斯大林钟爱的“赫万奇加拉”以及摩尔多瓦的“美乐”等品牌如数家珍。但从3月30日起，俄所有场所均禁止饮用摩尔多瓦和格鲁吉亚的葡萄酒。现在，俄国内葡萄酒主要来自保加利亚、法国、西班牙、乌克兰和智利等国家。相比之下，摩格两国葡萄酒物美价廉，但俄各界对政府的禁令还是比较支持的，因为去年一年俄因酒类质量问题导致3.6万名公民丧生。俄罗斯媒体对葡萄酒危机也给予了极大关注，《不要斟葡萄酒了》、《奥尼先科提高了俄—摩—格葡萄酒战争的温度》、《葡萄酒纠纷》、《摩尔多瓦在莫斯科寻求真理》等标题引人注目。

　　■格鲁吉亚要“紧急转向”

　　谈到葡萄酒，几乎每个格鲁吉亚人都会讲述那个美妙动人的传说：上帝给世界各个民族分封土地，格鲁吉亚人因醉酒酣睡迟来了一步，待他们赶到上帝面前，全球的土地已被分发完毕，于是上帝只好将藏在胸襟里那块留给自己享用的宝地分给了爱喝酒的格鲁吉亚人。从这个传说中，可以看出葡萄酒在格鲁吉亚老百姓生活中的地位。俄国家酒类产品联合会统计的数据显示，2005年格鲁吉亚向俄出口了4500万瓶葡萄酒，占其出口总量的70％。摩尔多瓦向俄出口了2.7亿瓶葡萄酒，占其出口总量的74.8％。俄罗斯的禁令无疑对两国经济形成了严重冲击，因为格境内126家葡萄酒加工企业中有80家直接面向俄罗斯市场，而摩尔多瓦近1／8的人口从事着葡萄酒产业。据媒体分析，葡萄酒危机给格带来的经济损失将近3亿美元，两国收益将减少7亿美元。4月13日，格鲁吉亚政府代表团赶赴莫斯科与俄协商葡萄酒出口问题。

　　■带有政治色彩的经济博弈

　　分析人士指出，从俄与摩格两国葡萄酒危机的进程来看，已经超出了纯粹的经济纠纷范畴，其背后隐藏着俄与上述独联体国家深刻的政治利益纷争。

　　首先是聚拢和脱离的矛盾。在俄罗斯看来，确保摩格两国不被西方从自己的轨道中剥离出去有利于俄重新崛起。但从格鲁吉亚爆发“玫瑰革命”，摩尔多瓦实现“自我革命”后，两国就奉行“脱俄入欧”的外交政策，与俄聚拢两国的目标背道而驰。据俄罗斯媒体报道，格鲁吉亚于4月13日与北约在布鲁塞尔召开会议，讨论加入北约问题。美国会议员日前访问格鲁吉亚时更明确表示，格距离北约的标准越来越近，北约欢迎格鲁吉亚加入。

　　其次是“民主化改造”与“反民主化改造”的矛盾。摩格两国接近西方后，在独联体地区“民主化改造”问题上与俄唱起了对台戏。去年4月，两国连同乌克兰一起将长期悄无声息的“古阿姆”集团激活，鼓吹要建设从波罗的海到黑海的“民主空间”。后来又借助波兰等东欧国家和波罗的海国家的力量组建所谓的“民主与发展共同体”，在俄试图改革独联体的关键时刻瓦解独联体。由于摩尔多瓦和格鲁吉亚对独联体及俄罗斯的内部情况非常熟悉，又有美欧等国鼎力相助、东欧及波罗的海国家的遥相呼应，其活动能力很大，破坏力很强，对俄罗斯而言是一个心腹大患。

　　第三，是否维持冲突地区现状的矛盾。摩尔多瓦境内的德涅斯特河左岸地区和格鲁吉亚境内的阿布哈兹、南奥塞梯都属于有分离倾向的地区。由于历史原因，这些地区与俄保持着特殊关系，那里的多数民众持俄罗斯护照。俄对这些独联体冲突地区一贯采取“冻结”政策。有分析认为，俄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冲突地区情况复杂，问题不易解决。另一方面是要维持现状，确保对摩格两国加入欧盟和北约形成牵制，因为只要冲突地区的问题不解决，根据北约和欧盟的相关规定，这些国家就难以成为上述组织的成员。围绕着这个问题，美欧近来明里暗里地支持摩尔多瓦和格鲁吉亚尽快解决冲突地区问题，摩还请乌克兰配合对德涅斯特河左岸地区实施经济封锁，其目的正是要迫使俄改变立场。

　　■俄频频打出“经济组合拳”

　　不少独联体国家的分析人士认为，俄试图运用经济杠杆在独联体内建立“新规则”。一方面，独联体国家普遍对俄有各种依赖关系。乌克兰虽然资源丰富，但石油和电力极度匮乏；吉尔吉斯斯坦没了俄罗斯的帮助，连春耕都无法进行；塔吉克斯坦需要俄罗斯军队守卫边界，防止阿富汗毒品流入境内；土库曼斯坦虽然天然气储量丰富，若不经过俄罗斯管道出口，同样一筹莫展；而摩尔多瓦、格鲁吉亚等国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相当严重，拖欠着巨额债务……另一方面，利用经济手段既实惠有效，又难授人以柄。有分析认为，目前，俄通过五种经济手段影响独联体国家：

　　一是天然气提价。新年伊始，俄就大幅提高售给乌克兰的天然气价格，引发了一场激烈的俄乌天然气价格大战。此后，俄又相继向格鲁吉亚、摩尔多瓦等多个独联体国家提出了加价要求。二是能源合作。4月初，在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蝉联总统后首次正式出访俄罗斯期间，俄总统普京从战略高度出发，与哈领导人达成将里海原油管道运输能力从目前的2800万桶／年提升到6700万桶／年，最大限度地满足了哈石油出口的需要。三是经济扩张。乌克兰2/3的炼油企业被俄罗斯商人控制着。2005年上半年，产权归俄罗斯人所有的乌克兰炼油厂宣布“停产”检修，引发乌全国性的“汽油荒”和油价上涨。当时的总理季莫申科指责俄企业家操纵汽油价格，双方发生了激烈对抗。去年的“食糖危机”也被认为是俄罗斯糖商操纵价格的结果。据俄《生意人报》披露，俄近期可能获得亚美尼亚电信公司90％的股份，从而控制该国通讯产业。俄新社指出，俄还购买了亚美尼亚的水电站和正在建设中的伊朗—亚美尼亚天然气管道。四是经济一体化。俄曾与哈萨克斯坦、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签订建立“统一经济空间”的条约。普京上周在与纳扎尔巴耶夫会晤后表示，俄希望乌兹别克斯坦加入这一进程，但俄不会等待，其他国家将于近期签署第一批38个一揽子文件。独联体国家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经济一体化对部分独联体国家具有相当的吸引力。俄希望在今年的欧亚经济共同体峰会上，促使乌兹别克斯坦下决心参与俄主导的地区一体化进程。五是用市场作“武器”，通过禁运或提高关税来影响一些国家。葡萄酒危机是一个最鲜明的例子。此外，乌克兰是世界第七大钢铁生产国，产品大量出口俄罗斯，俄罗斯市场半数以上的大口径钢管是从乌克兰进口的。近年来，俄石油和天然气管道建设频繁，钢管需求旺盛。俄政府却从今年2月1日起，对从乌克兰进口的包括油气管在内的5种钢管征收为期5年的8.9%—55.3%反倾销税。这意味着，乌钢铁企业将难以搭乘俄经济发展的快车。

　　■经济杠杆效力有多大？

　　俄对独联体国家频频使用经济手段，虽然在很多情况下是被迫的，但从政治角度讲既可以鼓励独联体内的亲俄派坚定与俄合作的信念，也可以敦促独联体内的动摇派尽快回归到与俄合作的轨道上来，而独联体内的离心派也会有所顾忌。

　　从当前俄与独联体国家的关系看，俄通过经济杠杆确实拉拢了部分独联体国家，增加了对独联体国家的政治影响力。但另一方面，带有政治色彩的经济博弈也将部分国家推向了西方。摩尔多瓦和格鲁吉亚面对葡萄酒危机，首先想到的是向西方寻求支持，然后就是采取了出口多元化的战略，减少对俄依赖。在能源问题上，格鲁吉亚首先加快了国内水电站建设，增加电力供应能力；其次是挖掘本国天然气等能源的产能；三是准备好向伊朗等国购气的方案；四是利用从阿塞拜疆至土耳其的天然气管道过境提留。专家预测，格不久就有可能摆脱对俄的能源依存，到2008年，俄军全部撤出驻格军事基地后，俄罗斯就没有多少牌可以影响格鲁吉亚了。

　　除了以上问题，西方学者认为还有两点值得关注：一是俄与独联体国家的经济依存度不断下降。这意味着俄使用经济手段的机会正在逐步减少。二是在经济上，俄同样有求于独联体国家，这一点在能源开采和运输方面尤为突出。这些都说明，俄罗斯的经济杠杆是有“长度限制”的。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看，俄周边国家都得罪不起这个强大的邻国。但是，要想真正拉住周边国家，不能光靠“武功”，还要有“软功夫”。这就要看俄罗斯这套“经济组合拳”打得是否娴熟。总的来看，俄运用经济杠杆规范、调控独联体内部关系的做法将会不断得到强化，但能否取得俄方所期待的效果不仅取决于俄罗斯，也取决于各国的政策取向，更要取决于俄罗斯和西方在独联体地区较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