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画

　　正如龙应台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所说，因为粗陋的童年，我们对于音乐绘画等艺术永远不可能再有发乎自然的与生俱来的感受。对我们而言，这些东西永远只是知识。因为这一点，我对绘画、书法从不敢发表任何言论。因为不敢，因为自惭形秽。

　　这一切，在我看到贾先生的画以后有了变化。因为我从这些画里看到了许多自己曾经有过的感觉。

　　《老屋》：那个老屋的窗户明亮，房间黑暗。窗外强烈的阳光，窗内一个沧桑的男人。这让我想起我的窗户：我在童年时的大部分时间，因为没有足够的书籍和学艺的条件，因而看着某一处地方发呆是经常的。我最爱看的就是窗户——刺目的阳光从糊着白纸的窗户中透过来，只有窗棂是不透光的，因而是黑的。看久了这样的窗户，闭起眼睛，窗格由白色变成了黑色，而窗棂则变成了绿色。我就这样打发我漫长的童年的时光，在冥想中渐渐成熟。

　　这两天从图书馆借到一本达利的对话录，这个西班牙的超现实主义画家以探索潜意识的意向著称。他曾画出了著名的《记忆的永恒》，画中那些柔软的钟让我无法忘记。当有人问他：如果你被判终身监禁在一个完全黑暗的地牢里，你将干什么？达利是这样说的：我将创造光幻视觉——我把我的手指压在眼睛上，从我的内视网膜中创造出意向，这在我现在的生活中是从没有时间做的事。

　　我冗长地引用达利的话，是为了表达一种感激，我感激达利，他让我知道了我童年时把手指压在眼睛上以后看到的图像是从内视网膜中反射到大脑的。我曾经在百无聊赖中玩着这样的游戏，我从自己眼中看到更多的是自己的眼球。那是一片太空一样的黑暗和黑暗中闪光的星球。不朽的达利，这个天才。

　　由此我相信我看懂了达利，也看懂了贾先生的这幅画。贾先生的画让我体会了童年时瞬间的感觉，那种视觉的回忆，让我从这幅极其简单的画中看到了一种情绪，一种寂寥落寞的心情，这也许是我看过的画中我最能体会的一幅。尽管这画没有什么色彩，也没有什么构图。

　　还有《看你》，那只狮子的目光看着画外的你，它的眼睛如磁石一般紧紧吸住你的眼球。也许动物的目光之所以这样震撼，就是因为它的直视。动物不会躲躲闪闪，若即若离。要么单纯，要么热烈。当它爱上谁，那目光是含情脉脉的。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感觉，被贾先生抓住了。并且他很简单地没有一丝累赘地画了出来。我曾经写过一篇《老虎的目光》，我费尽口舌想要把我和老虎对视时的震撼感觉写出来，却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每次都是我自己心潮澎湃，充满激情，但笔下的东西却看去平平淡淡。如果不是我自己的表达功力问题，那么就是有些东西是文字也不能表达的。而绘画，也许可以在无言中传达出更多微妙的感觉。

　　齐杨萍

　　网络编辑：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