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忠信园巷的这位居民一个人坐在门外“寂寞”地吃着饭，巷子里十分冷清。以前那种“走门串户”式的老邻里关系随着城市发展和观念的转变，已越来越淡漠了。记者贺琛摄

　　隔壁王娭毑讲的神话故事、大院里张阿姨家菜板上的腊肉、儿时伙伴你一口我一口舔过的扯麻糖，都让人怀念不已。然而，院落毗邻，炊烟相生，邻里之间端着饭碗串门的景象，渐渐被防盗门隔离。人们从大杂院式的亲热街坊变成了单元楼式的冰冷陌路。

　　城市的变迁，改变的不仅是钢筋水泥“森林”的架构，更是一场居住方式的革命、一场邻里关系概念的跌落和回升。在人们感叹人情冷暖的同时，越来越多的现代人意识到邻里情的重要性，新的邻里关系正以多元化的形式悄然而生。

　　出了门

　　你向左走我向右走

　　Ａ大杂院和老街坊渐行渐远

　　4月19日的上午8时许，75岁的离休干部汪海金和老伴正在梓园路红旗广场上散步，两位老人悠闲地享受着早晨的阳光。

　　“以前，前院后院的，老街坊邻居总在一起种种花、逗逗鸟什么的。那时候，一个院子里住着，串门聊天是常有的事。要讲邻里关系，那没有空话讲，一住就是几十年，从没红过脸，扯过皮。”汪海金回忆起从前的大杂院生活笑着说：“至于生活小事，王家的丝瓜爬上了孙家的屋顶，李家的钥匙寄放在张家，就更是稀松平常了。”

　　不光是老人，就是年纪轻轻的周旋也一样忘不了儿时居住过的大杂院。

　　“那时候太小，院子又大，经常不认得路，一不小心就跑到别人家去了，邻居的大人总是不厌其烦地把迷路的我送回家。”周旋记忆中湘春路的大杂院一个院住了四五户人家，一楼的房子是砖砌的，二楼是木头的，“那时候长沙不少地方都和我们院子一样，还是共用厨房。到了吃饭时间，家家都传来阵阵菜香，孩子们便一边玩一边端着碗，挨家挨户地开始‘扫荡’了。”

　　周旋回忆说，到了小学一年纪，因为湘春路拆迁，附近的居民都搬到伍家岭国庆新村的小楼房去了。虽然大多还是老邻居，但因为住房格局的改变，不少邻居也就渐渐不怎么来往了。

　　在本报和红网对长株潭三市的邻里关系调查中，有82．50％的居民认为，现在的邻里关系和10年前相比更加疏远和现实了。

　　Ｂ冰冷铁门的重重护卫

　　告别大杂院，进入单位分房时代，邻里关系的第一次革命至此开始。4月19日16时许，湖南省化工地质勘察院的下岗职工张晓晖，指着自己居住的老式单位宿舍介绍说：“这是七十年代末砌的房子，很久以前我们家就住在这里，快三十年了吧！我和父母都曾是这里的职工。”

　　张晓晖停了一下感叹说：“以前的老住户很多已在外面买了房子，把老房子租出去，就是还住在这里的似乎也忙得很，聚得少了，熟人不多了啊！”

　　家住株洲市河西泰山路云里小区的胡远峰认为，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邻里关系有明显下降的趋势。“株洲做生意的人很多，城市居民的流动性也相对较大，加上人情的淡漠，有的邻居可能还没混个脸熟，就又搬走了。”胡远峰表示，自己现在住的小区都是国泰君安株洲营业部的同事，但是大家除了工作却是很少来往的，基本上没有什么邻里关系的概念。渐渐的，搬家的搬家，出租的出租，突然有一天发现小区里的陌生脸孔越来越多，到后来就连邻居的名字和职业都一无所知了。

　　说到邻里关系，家住湘潭市电缆厂小区的何丽芳还碰到了一件让她哭笑不得的事情。今年春节，何丽芳把湘潭县乌石镇的父母接到自己的单位宿舍里过节。可住惯了小镇中左邻右舍亲密往来的平房的父母，对冷漠的邻里关系有些抱怨：“你们城里人怎么回事？前天见面还打过招呼，今天见了又低头假装没看见。出了门你往左走，我往右走，进来出去都把门摔得‘嘭嘭’直响。”

　　近些年，一些早年修的单位宿舍纷纷装上了“安全门”。单元楼门、防盗门，在冰冷铁门的重重护卫下，邻居几乎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不少上班族感叹：小区里几百上千户人家，自己的邻里关系却几乎为零。

　　一张大网网罗“野猪”

　　21世纪的星城，街坊邻里亲情的居住需求开始在各小区寻求回归。从单元楼里防盗门后的淡漠，到热热闹闹的邻居节；从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到志同道合的“遛狗族”；从一起战斗的“野猪”（业主），到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今天的邻里关系发生了许多新变化，呈现出多元化的后现代主义个人色彩。

　　Ａ邻里节拉近邻里

　　每年春天，在星城的各大街道办事处总会自发地举办“邻里节”。“亲亲宝贝”亲子活动、“你还记得吗？”儿时游戏比赛、睦邻天使入家门、邻居茶话会、文艺表演等等邻里节的活动，让平日里各自繁忙的左邻和右舍握手话家常。“在这个节会上总能认识不少新朋友，其实大家都住得不远，但平时都忙工作，好几年了就在隔壁也不认识。”家住长沙市雨花区雨花亭街道新星小区的刘家杨说，老院落拆迁后，2／3的老住户都搬了家。老平房拆了，单位楼散了，老邻居走了，新邻居来了，但是由于缺乏沟通渠道，很多人在同一社区相邻多年却素不相识，有的同住一栋楼却老死不相往来。“这两年，很多社区都经常组织活动，特别是一年一度的邻里节，把邻居间的距离拉近了，尤其是不少老人都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玩伴。”

　　Ｂ拼车一族结成同盟

　　拼车，已经成为现代小区生活的一道独特风景，不管东南西北，一呼百应。而“拼车一族”往往是因为这样的“战斗联盟”成为了共同利益下的好朋友。

　　“自打住进了韶山南路的某楼盘之后，我几乎是每天都气喘吁吁花容失色地冲进办公室。新家什么都好，可就是太远，上班一下子比过去远了一倍。”总睡懒觉的周芳又不愿意牺牲半小时的睡眠，去挤被她形容成“难民车”的公交。

　　“上个月一天早上，我碰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也是急匆匆的上班族，一问才知道，方向还跟我一样，于是，我便开始了自己的拼车生活。”周芳说，惊喜地发现这个省钱又省时的办法后，她和另外一个女孩在小区里张贴了征拼车族的告示，不到两天就有3个符合要求的“应征者”来电话联系，5个人便约在了小区旁的茶坊碰面，商定车费按远近分摊事宜。后来，大家一起订了辆出租车，每天7：30—7：50之间从小区往北出发。自此，周芳每月只需花200多元钱就坐上了“专车”，再也不用担心挤公车或者迟到了。

　　Ｃ虚拟社区营造新关系

　　因为有了社区论坛（ＢＢＳ），一种新型的小区邻里关系正逐步形成：年轻的业主们把生活中的邻里间往常的串门聊天搬到了网上，又把网络上“打帖”嘘寒问暖的行动推广到现实生活中。虚拟社区影响着“野猪们”（谐音“业主”，网络语言）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专家认为，虚拟的社区促进了健康的公民社会的形成。

　　在芙蓉区仁和·香堤雅境小区的野猪论坛里，一个名为“征召马可波罗瓷砖团购”的帖子得到了热烈回复。

　　“本人下个月开始装修，转了几个建材市场，觉得马可波罗的瓷砖还可以。看中一款特价玻化砖58元／块，还有墙砖3．77元／块，质量都还不错哦！喜欢这个牌子的‘野猪’一起去砍价吧！”

　　“野猪们”就此发起了团购行动，结果大家都省了一笔钱。如此一来，共同的“战斗”经历也把大家变成了互相信任的好朋友。

　　如今，随便点开一小区的ＢＢＳ，通常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小猪（新业主），这两天我的狗狗生病了，想问问其他的宠物家长，附近哪里有宠物医院啊？”“爱美的ＭＭ请进，一起分享‘臭美’心得哦！”在西街花园小区野猪论坛的旅行画映里，业主泡泡果果在里面大喊一声“呼呼，天气这么好，大家一起去旅游啊！”马上便有人响应起来，最后大家按照业主灰丫的提议，一起去郊外钓鱼了。隔三岔五，业主们还会打着各种名义集体ＦＢ（腐败的简称，多为聚餐），高唱着“ＦＢ的大旗迎风飘扬，我们的队伍多么雄壮。”奔赴“食堂”……

　　时下，社区网已经逐渐成为“野猪”们主要的交流方式。如果你想和邻居聊天，怎么办？去邻居家串门、煲电话粥，这些都太过时了。在社区论坛里发个帖子，或私聊或集体讨论，易如反掌。没有噪音，也不怕扰民，在极短时间内就可召集数百人。网络把大家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以前小区门口的小黑板、告示牌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无形的大网。“上个月和女友闹分手，一天晚上郁闷得很，顺手发了一个帖子，谁知道热心人那么多，出的出主意，劝和的劝和。以前总找不到人诉苦，现在好了，不管什么事情发个帖，总能在这里得到支持和鼓励。社区网让我们彼此更加贴近。”相信这番话道出了许多网友兼邻居的心声。

　　本报撰文：彭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