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贝利痛足20年仍在痛

　　本报综合报道 切尔诺贝利，已经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技术性灾难的代名词。

　　1986年4月26日凌晨1时24分，位于前苏联乌克兰地区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第4号反应堆里的燃料棒突然发生爆炸，反应堆的巨大防护盖被炸飞，大量放射性尘埃直冲高空，酿成人类核能史上最大的一场悲剧。

　　20年过去了，这场核事故造成的生态灾难后果远未消逝。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乌克兰共有包括近50万儿童在内的250万核辐射受害者处于医疗监护之下。核辐射导致甲状腺癌的发病率增加了10倍多，部分东欧国家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核污染。大量的放射性碘131和衰变期很长的铯137通过空气的流动扩散，严重污染了事发地点周边的空气、土壤和河流，破坏了当地自然环境以及生态系统。据估计，事故的后果还要经过一个世纪才能完全消除。

　　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死亡区”内，当初为了封闭第4号反应堆而浇注的混凝土“石棺”出现了多处裂缝，顶棚已开始下沉。专家称，“石棺”的状况十分令人担忧，而“石棺”下封存的近200吨核原料如果得不到及时处理，随时可能再次出现核泄漏。虽然工人们从年初开始对“石棺”进行加固，但状况岌岌可危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仍将是悬在乌克兰和周边地区人民头上的一把刀。

　　在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发生20周年后，人们对许多问题的探询仍在继续：切尔诺贝利造成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在这一地区生活的人们现在的情况如何？人类还能够和平利用核能吗？

　　直面大悲剧之后的荒凉和痛楚，不是为了悲伤，而是为了在理性的反省中更坚定地走向未来。

　　祸害阴影

　　死亡区·癌症·畸形

　　本报综合报道 乌克兰政府在2000年12月彻底关闭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现在核电站周围30公里内的地区已经被设为隔离区。很多人称这一区域为“死亡区”。

　　1989年《真理报》刊登的一幅受污染区域的地图显示，70％的放射性尘埃落到了白俄罗斯境内，其余受影响的地区包括乌克兰和俄罗斯南部。这意味着生活在这些地区的几千个村庄和十几个大型城市的500万人都暴露在了高辐射的环境下。根据前苏联的官方统计，这次事故共撤离了13.5万居民，80万人需要治疗。

　　前苏联解体后，核泄漏事故受害者的赔偿问题都落在了白俄罗斯和乌克兰政府身上，目前有30万受害最严重的人向政府申请了赔偿。

　　甲状腺癌是科学家们普遍认同的、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造成的后果之一，是一种受到放射性碘131辐射后造成的病变。

　　伴随着每一声咳嗽和喉痛，伴随着每一次痛苦的呻吟，瓦莲京娜·斯坦尤科感到切尔诺贝利的恶果正日益向她逼近。虽然检查结果显示她的甲状腺没问题，但对于斯坦尤科或者其他生活在这一地区的几百万人来说，一次检查没问题并不能减轻他们的担忧，斯坦尤科说：“（患病）只是时间问题。”

　　研究者发现，在事故发生时还不满18岁的人中间，甲状腺癌的发病率急剧上升，几乎是其他地区的几十倍。但他们同时指出，这种疾病经过治疗后99％的人能够存活。

　　明斯克医生耶杰尼·德米契科所做的研究表明，在白俄罗斯有几百名儿童因为受到碘131的辐射而患上甲状腺癌，这些人在核泄漏时都不满8岁，甚至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但引发甲状腺癌的碘131是一种衰变周期非常短的元素，相比之下铯137的半衰期是30年，钚的衰变周期则更长。所以医学专家认为，这些放射性元素所诱发的疾病还要经过更长时间才能显现。

　　有专家指出，核泄漏带给当地居民的更大影响是心理方面的。

　　爆炸发生后，大约有60万到80万“清理者”被派往切尔诺贝利事故现场，其中大部分是军人和警察。

　　许多当年的“清理者”都出现了精神问题。他们被“宿命论所左右”，自己将自己看成受害者，几乎将所有的疾病都归结于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以至于当地酗酒和吸烟问题严重。

　　调查发现，参与救援的“清理者”的孩子发生基因变异的几率比普通人高出7倍。这些有遗传缺陷的孩子们被称为第二代受害者。

　　斯维特拉娜的父亲是事故“清理者”之一，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长时间暴露在了高辐射的环境中。一年后斯维特拉娜出生了，但一出生就患有脑瘤，而且脸部严重畸形，以至于她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东西。

　　今年20岁的格丽莎是在核泄漏事故后几个月出生的，她双腿残疾，而且只有3岁小孩的智力。医生认为，像斯维特拉娜和格丽莎这样的孩子是脑垂体基因变异的受害者，核泄漏事故发生前这种遗传性疾病在这一地区只是偶尔发生。但根据“为了切尔诺贝利的孩子”基金会调查，过去10年内，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地区新生儿畸形的比率急剧上升———其中包括四肢畸形、兔唇、没有耳朵以及脚趾畸形等。

　　现场探访

　　“石棺”辐射远超安全水平

　　据新华社电 在这次史无前例的核灾难发生20周年前夕，新华社记者于14日探访了切尔诺贝利隔离区。

　　第一站是有“石棺”之称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第4号反应堆。事故发生后，发生爆炸的第4号反应堆被钢筋混凝土封闭，下面至今仍封存着约200吨核原料，“石棺”由此得名。

　　由于混凝土结构出现裂缝，为防止反应堆内的核原料和放射性废料今后再次发生泄漏，工人们从年初开始对“石棺”进行加固。出于健康考虑，工人们必须每两个小时就换一次班。瞭望台附近的一座房屋上赫然写着：“确保年底前完成加固工程”。

　　在“石棺”外进行的辐射测量显示，当地的辐射强度达到每小时744毫伦琴，远远高出安全值20毫伦琴的水平。陪同人员说，在如此剂量的辐射环境下，此地不宜停留过久。我们一行人只被允许在“石棺”附近停留了30多分钟。

　　无人居住的“死亡之城”

　　随后，记者来到离核电站仅3公里的普里皮亚季镇。这里原有约5万居民，主要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工作人员及其家属。事故发生后，小镇居民全部被疏散。如今这里已是一座无人居住的“死亡之城”。经历20年的风风雨雨，大部分楼房已经破败不堪，许多院落杂草丛生。随行记者拿出测量仪一量，连车内的辐射强度都达到了每小时154毫伦琴。

　　最后一站是离核电站约15公里远的伊利因齐村。该村现居住着约30名自愿回迁的村民，多数是老年人。他们现在吃的是自己种的土豆、洋葱和西红柿，自家养的鸡和鹅产的蛋足够享用。医疗人员定期来给村民检查身体，还对农户家种的农产品进行辐射测量，结果显示，当地产的水果和蔬菜辐射指数处于正常范围内。

　　史海回眸

　　隐患，事故，爆炸

　　本报综合报道 根据乌克兰一份最新解密档案记载，当反应堆发生爆炸时，当时前苏联的二号人物、苏维埃部长会议主席尼古拉·雷日科夫正在莫斯科郊外的乡间别墅睡觉。事发3个半小时后，雷日科夫的电话响了。电话是能源部打来的，说在切尔诺贝利发生了“事故”，当地官员认为可能是“爆炸”。

　　到达办公室后，雷日科夫立即组建了一个应急小组。雷日科夫选择暂时不通知当时前苏联的最高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以及全国人民。

　　在20年后的今天，76岁的雷日科夫仍然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他说：“当时并没有发生重大人员伤亡，我们反应非常迅速，而且没有犯任何错误。”直到今天雷日科夫仍然为自己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调动大量人力物力来处理善后事宜而感到骄傲。事故当天就有几十名核专家从莫斯科被调往切尔诺贝利，紧接着6000名军人和4万名化学特遣部队成员也被派往那里。

　　安全隐患早有警告

　　有着6个反应堆、发电能力达到1000兆瓦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曾是世界上最大的核电站，但它的安全问题前苏联专家早就提出过警告。1979年2月21日，当时的克格勃领导人、后来担任过前苏共总书记的尤里·安德罗波夫已经警告说，切尔诺贝利存在潜在的安全问题。

　　在一份被标记为“高度机密”的文件中，安德罗波夫说，核电站建设违反了许多安全规范，“这将导致技术上的失败和事故”。在这份报告中，安德罗波夫说，在核电站建设的头9个月中就有170名工人发生了事故。反应堆的屋顶由高度易燃材料制成，这是严重违反安全守则的。但为了赶工，建设人员在混凝土防泄漏墙、撤离计划、保护装置和核辐射测量器等许多方面都偷工减料。

　　4年后的1983年12月31日，核电站站长维克多·布尤卡诺夫为完工的第4号反应堆颁发了许可证。1985年12月，布尤卡诺夫对一名助手说：“上帝保佑不要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我害怕不仅是乌克兰、甚至整个前苏联都无法应付这样的灾难。”

　　遇害人数

　　56？9300？90000？

　　本报综合报道 现在第4号反应堆已经被钢筋混凝土封死，里边包括了30万吨的混凝土和7000吨钢铁。但围绕着切尔诺贝利的疑问远远没有结束。

　　切尔诺贝利泄漏事故受害人数的统计对未来核项目的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因为人们需要从中了解核电站发生事故时最可怕的后果到底是怎样。

　　由国际原子能机构以及来自乌克兰、白俄罗斯和俄罗斯的代表组成的“切尔诺贝利论坛”在去年公布的一份报告中说，真正死于核爆炸及其辐射并发症的人数只有56人———47名核电站工人和9名死于甲状腺癌的儿童，此后受其影响而患上其他疾病死亡的人数大约在4000人左右。

　　但“绿色和平”组织在本月18日公布的最新报告却显示，20年来因为受到核辐射患上癌症而死亡的人数超过90000人，大大超过了“切尔诺贝利论坛”此前的估计。“绿色和平”组织表示，他们引用的数据来自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独立环境评估机构。

　　同一天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一项研究估计，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造成的死亡人数约为9300人，其中405人是在爆炸后10年内死亡的。世界卫生组织同时表示，研究结果不可能非常精确，因为“遭受的核辐射强度很难量化”。这一研究结果与“切尔诺贝利论坛”的结论基本相同。

　　其次，核电站里的约200吨核燃料到底还剩多少？这关系到是否有必要建造耗资巨大的防护罩。

　　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估计，当年只有3％~4％的核燃料发生了泄漏。西方7国集团正计划在2008年之前为切尔诺贝利建一个大型的防护罩，以防止反应堆里的核燃料继续泄漏，这个计划耗资高达10亿美元。

　　但乌克兰核问题专家维克多·波雅科夫相信，“至少有50％的燃料”泄漏到了空气中。莫斯科著名的库卡托夫原子能研究所的科学家在对反应堆进行了实地考察后得出的结论是，切尔诺贝利的核燃料在20年的时间里几乎已经完全泄漏了。在他们看来，切尔诺贝利泄漏事故造成的核辐射是广岛原子弹爆炸的400倍（一般估计只是10倍左右），现在再来建造耗资巨大的防护罩实在没有多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