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梨花”

　　■文/龚静

　　上完韩国梨花女子大学法学馆的那段高坡，气喘未定，就听到鼓声，今天不穿posco馆前的树林，就从图书馆绕过去。旁边就是本馆，梨花女大的行政中心，签合同办手续填表格，刚来时我也曾几番光顾，里面的中年女人皮肤松弛但白皙，嘴上说你好牵出一丝浅笑，那洋红拉链毛衣的年轻男子跟助教呜哩呜哩说半边，在一堆英文表格上不断画圈，让我心里

　　此时这幢青灰色石砖西式楼外锣鼓喧天，美女如云。但见一圈女学生朝鲜锣鼓开道，继后旗帜飘扬，女生们雄赳赳而来。路边有手拿对讲机的男子，张望巡视而已，并不动作。本馆台阶上已经长枪短炮轰炸，对准了两个光头女生。女生手持麦克风大声宣讲着，可惜我除了什么什么“思密达”“决塞儿”这两个敬语，其他一概不知，只感觉一个圈圈套将着说出来。很快，记者们的镜头骚动起来，只见无数走在春天前面的短裙长腿手挽挎包的女生们手连手托着一条长龙，是塑封了的一万一千五千的韩元长龙，在光头女生的演讲中，韩元堆在台阶上，这一堆钱谋杀着记者们的菲林和数码相机的像素。光头美眉不知说了什么，游行的女生一齐呐喊“耶”，几乎震痛耳膜。也见到穿着讲究的几位中年女人，两两手持横幅于本馆前站立，似乎也是要向校方讨个说法的。

　　如此场面，当然不忘扫射一番。女生们托着韩元走进本馆大门，未见校方有人出来。女生们也似乎不那么逼迫，只是行动着。慢慢下坡离去时，又见有中年女性在路牙上贴小招贴，连路灯杆子也一并参与示威。

　　原来，梨大今年学费又涨了，学生不满，有的以不交表示抗议，要求学校维持去年水平。校方迟迟不复，有两位女生率尔剃了光头，每天站在本馆前以示抗议。枫林里的韩式校长公寓安静着，年轻时曾因组织女权运动坐牢一年的女校长不见露面，光头女生的头皮泛出一层淡淡的青。继韩元长龙的游行之后，听说女生们已经在本馆前搭了帐篷，准备彻夜静坐了。

　　韩国外国语大学也在为学费提高而抗议，学生精确地计算出每年上涨的幅度为11.1%，然后以等高的巨幅张挂于教学楼。如此理性的方式与梨大的感性，相映成趣。

　　中年女性的抗议是因了学校要合并学院，音乐美术营养等原先独立学院合并入相关系科，如此牵涉到行政级别、经费、生源等等，在职的教师们以及毕业的校友们都不干了。学费与合并一起上阵。早春般鲜嫩的年轻，直面了岁月的中年，在朝鲜锣鼓的铿锵里回合。

　　助教小李告诉我，梨大的学费一学年要六百多万韩元，她父亲公司上班一月薪水二百万左右，母亲全职家庭主妇，要负担她和妹妹两个大学生的费用，很困难。她们姐妹俩本科开始就勤工俭学，她做一份半的助教，还兼教小学生汉语，学美术的妹妹则教孩子画画。梨大系一级除了教授兼职的系主任，是不设行政人员的，相关事务皆由学生担任。学校行政精简，学生获得打工职位。

　　北方的春天来得晚，梨大校园里，金达莱欲说还休地躲着料峭的寒风，枯了一冬的枫叶不甘心地耷在树上，不过，有一种树已经开出了亦叶亦花的小黄花，白玉兰的银灰蕊子见出了白色的花色，所有的植物都在努力地开春，但女生的裙子早就短到膝盖以上了，敞着薄薄的风衣，玉颈上单是绾了点个意思的围巾。不知道这场初春就开始的风波以什么的方式画上句号。

　　今年已被提名韩国女总理的韩明淑也毕业于梨大，当年积极参与民主化运动和妇女运动，曾因政治问题入狱两年。有韩国妇女界“大姐大”之誉。

　　看女生们每天上坡下坡，如履平地，还是橐橐的高跟鞋，心里不由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