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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亲情的世界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4月26日07:53 贵州日报

  读者朋友,有关农民工子女即“留守儿童”的专题报道,我们自2004年4月和2005年4月相继推出了《漂泊的课桌》、《空巢里的孩子》以后,本期再次推出这篇《失落亲情的世界》,这不是选题的简单重复,而是因为,与民工潮相伴相生的“留守儿童”现状,已经到了不能不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地步。

  上世纪80年代起,浩浩荡荡的劳务输出大军,从偏远落后的山乡,涌向沿海地带,

涌入发达城市。富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和城镇的有序转移,带来农民兄弟物质生活的提高、视野的开阔、观念的更新以及整体素质的提升等可喜变化。但事物的发展总有两个方面,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倾巢而出,却把年迈的双亲和未成年的孩子,孤独地留守在户籍所在地的“空巢”家园里。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留守儿童”约在2000万左右,而我省作为劳务输出的主要省份之一,从388万的劳务输出情况来看,“留守儿童”粗略估计约在150万左右,年龄大多集中在7至14岁之间;在全部“留守儿童”中,农村“留守儿童”所占比例高达86.5%。他们像路边的小草,在风霜雨雪中飘摇成长,生活艰辛,亲情缺失,心理封闭,失学辍学,前途未可预测。

  用亲情温暖“留守儿童”孤寂的心灵,让他们感受到家庭的温馨和社会的关爱,这固然重要。但,面对现实,结合实际建立起相关的机制,更是迫在眉睫!因为,在监护权转移和监护人的责任心问题上,任何道德良知的呼唤,都不及制度和法律上的规范与约束。

  请读本期——《失落亲情的世界》

  这是一群父母健在的孩子,可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忘记了爸爸妈妈的面容,甚至没有了他们最亲爱的人的记忆;他们还仅仅是一群需要关爱的孩子,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亲情在他们担负起成年人生活的那天起,便随着通往山外的长途汽车,一同消失在曲曲折折的盘山公路尽头……

  1月初,记者随同团省委一起,进行了一次关注“留守儿童”的调研活动,相继走访了紫云、麻江、都匀等地,深入当地乡镇、学校,走进“留守儿童”的家。

  “我只要爸爸妈妈回家来”

  ——他们自卑,他们孤独,他们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成长过程。他们看上去淡漠、自闭,但是,一句轻轻的问话“你想妈妈吗”,我们无一例外面对的都是抑制不住的眼泪

  1月22日上午,从县城出发,驱车7公里,而后又在颠颠簸簸的泥巴公路上摇晃了40分钟后,我们才得以进入紫云自治县火花乡境内,王小艳的家就建在公路旁边。

  那是一栋新修的三层砖房,老师说是附近村寨里修的最堂皇的一栋楼房。在甲西小学校长的引领下,我们敲开了王小艳家的房门。

  虽然已经14岁了,王小艳的个头却像一个10岁左右的孩子。见门外跟着学校老师,她才一声不响地将我们让进屋。一楼四间屋子,除了墙角乱七八糟堆放着的几件农具之外,什么也没有。一间只有八九平方米的小屋子里,一个落满了灰尘的碗柜,同样也是空荡荡的。旁边小桌上,一台15英寸的电视机正放着一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屏幕上雪花飞舞,一群孩子围坐一旁,一边打闹一边看着电视。屋子中央,一个铁炉子锈迹斑斑,没有生火,屋里跟屋外一样寒冷。姐弟三个衣衫单薄,头发是互相修剪的,长长短短,就像没有修理过的草丛。

  小艳的爸爸妈妈在她10岁时就外出打工,将她们三姐弟留给了爷爷。爸爸妈妈辛苦打工几年,节衣缩食存得一点钱,分3次修起了这栋3层楼房。修房子欠下几千元的债,父母又出去打工还债。为了照看房子,小艳带着10岁的弟弟和12岁的妹妹住进了这栋空无一物的新房子。

  小艳在6公里外的火花民族中学上初一,平时住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农户家,周末回家照看弟弟妹妹。家里的地请别人种着,粮食根本不够吃,只有靠小艳的父母不定时地给家里寄些生活费来维持。星期天是县城赶集的日子,每逢这天,小艳起得格外早,花一块钱搭马车到县城去赶集。15公里的盘山路,要走将近两个小时才能进城。每次,她只购买两块钱的白菜,下午回到家就做至少够弟弟妹妹吃两三天的一大锅饭,还要帮弟妹洗衣物,再去挑一担水,才步行去6公里外的学校。弟弟妹妹吃完姐姐做好的饭,余下的就只有自己做,直到姐姐周末回家,才又得吃一餐饱饭,仍旧是素白菜蘸辣椒面。

  “昨天,我又梦见妈妈回来了……”小艳说着,一颗豆大的眼泪掉落下来。就要过年了,村里许多人家都在杀年猪备年货,小艳和弟弟妹妹却没有一点动静,她们在默默地盼望着那份期待已久的团聚。

  小艳是我们采访的“留守儿童”中情感最为丰富的一个。18岁的姐姐出嫁后,她就承担起了照顾弟妹的任务。接受记者采访时,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中不停涌出的眼泪,常令我们不忍将话题继续下去。

  在二楼小艳姐弟的房间,小艳从灰黑的蚊帐顶上小心地取下一张过塑的照片,那是小艳与爸爸妈妈惟一的合影,小艳想妈妈时常拿出来看看。去年,小艳爸爸回来时在家里安装了一门电话,电话机装在二楼,孩子们随时竖着耳朵,一听到铃声响就争先恐后冲上楼去抢电话。如果电话那头的妈妈说过年要回家,三姐弟就会经常跑到公路边,眼巴巴看着山丫口那条进山的路……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爸爸妈妈回家来,没有新房子住也没关系。”小艳说。可就在一天前,小艳又接到爸爸妈妈的电话:“找到钱就回来,找不到可能就不回来了……”

  缺失的情感使他们的心灵遭到重创

  ——面对现状,留守的孩子们无力改变,他们只能无条件地被动承受现实带给他们的所有一切,包括他们并不完整的童年。我们可以想像他们生活的艰难,但是我们无法体会他们心灵的痛苦与挣扎

  语文3.5分,数学42分,自然9分,思想品德28.5分。这是紫云自治县火花乡民族小学三年级(2)班学生韦国游这个学期的成绩单。老师在班主任寄语一栏里写到:“小朋友:这学期没有很好到校读书,旷课较多,学习不用心,成绩最差,下学期改正。”语文11.5分,数学26分。这是火花乡民族小学一年级(1)班学生韦好今年的成绩单,班主任寄语一栏里写到:“你是个贪玩、爱旷课又喜欢撒谎的孩子,学习成绩较差,望下学期多加努力。”

  11岁的韦国游和7岁的韦好是两兄弟,他们家住学校对面山上的火烘村坡七村民组。两兄弟已经5年没见到妈妈了,因为妈妈几年前就出去打工,一直没有消息;爸爸在妈妈出去半年后也出去了,一直没有找到妈妈,也没有回家。两兄弟跟着爷爷、奶奶、叔叔一家生活。当过3年兵的叔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自己有家室,还有一个儿子,却收下两个小家伙,供他们上学。为了挣钱养这一家7口,叔叔原本想在家乡搞点反季节蔬菜或种点果树挣钱。可是,家里那点地又少又薄,交通又不便,种的东西全都赔了本。叔叔和婶婶只有丢下几个月大的孩子出去打工,按月往家里寄钱,就是工厂没发工资,叔叔也会向别人借一点寄回家,为兄弟俩添置过年的衣服。“家里人太苦了!”他说。

  由于没有父母的管教,两兄弟很是捣蛋。经常一大早就跟爷爷奶奶说:“我们读书去了。”然后就背起书包跟着村里其他孩子爬树、爬房顶,满山乱跑,什么都敢做,就是不进学校。等学校放学了,他们又跟着别的孩子回村。弟弟韦好一次爬到房顶上摘果子时从4米高的屋顶栽下,顿时头破血流;爷爷奶奶四处借钱,等借到500元钱后赶紧将他背到山下医院时,他早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经抢救才拣回一条命,但头上多了一道10多厘米的疤痕。出院没多久,他又从树上掉下来,把右手给摔骨折了,又让爷爷奶奶好一阵伤心。两兄弟没少制造事端,身上也因此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疤,光韦好头上就有7个。

  罗端在接受采访时显得有点大大咧咧的,可在我们问他会不会想妈妈时,他用劲地点了点压得很低的头,眼角隐隐约约闪动着泪光,

  成绩原本很好,本应读初三的罗端辍学了。他做了一件惊人的举动:那是2005年9月的一天,火花乡落成村花坛村民组66岁的老人罗应魁正在山上收包谷。有人来告诉他,大孙子罗端跟两个同学上了长途汽车。他赶紧放下家什与老伴一起追出去,一路跑了两个小时,赶到10多公里外的学校时,早没了孙子的影子。他们又搭车赶往县城,把全城都找了一个遍,还是没找到。回到家里,他们才发现罗端父母打工寄回的2000元钱的存折没有了。

  罗端取出存折上的钱,去广州找爸爸妈妈去了。尽管只在广州待了两天就被爸爸妈妈送上回程的客车,可是说起在广州见到父母的情形,罗端的眼里一直充满笑意。妈妈抱着他不停地掉泪,爸爸带着他到附近转了转……这些清晰的记忆,成为罗端脑海里最动人的一页被常常翻起。12岁的妹妹罗倩倩偶尔还可以在电话里听听父母的声音,而9岁的妹妹罗婷婷对5年前就出去的爸爸妈妈,已经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罗家三兄妹自父母外出打工后就一直跟爷爷过。67岁的奶奶在小儿子家照看另两个小孙子。“他们当父母的不尽一份责任,倒是我这当爷爷的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老人说起儿子儿媳就来气,“不是我嫌累,看着几个娃娃没有人管教,心头着急呀!”

  罗端现在县城一家小店帮工,没事时常常会去县城的网吧玩游戏。他说,他还是想继续读书。

  “留守”的何止是孩子

  ——也许,我们在关注留守儿童的时候,更注意的是年幼的小孩和奔波在外的年轻一代,似乎忘记了辛苦一辈子、操心了一代又一代的老人们。在这里,他们丝毫没有奢望享受到子女的孝敬与照顾,而是默默地接过子女未尽的义务,尽心尽力地照料着年幼的孙辈,并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身在异乡的儿女们

  麻江县景阳小学熊校长带路,我们在暮色中来到当地景阳乡一个“留守儿童”家庭。此时,别人家早已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而这户人家还是漆黑一片。熊校长在门外叫了两声未见答应,上前推开木门,发现屋里居然有人。那人见我们来了,才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去摸墙边上的电灯拉线,我们这才看清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个没有生火的火炉上,挂着两瓶空了的输液瓶。显然,老太太生病了。

  老人喘息着,慢慢地给我们聊起了她这个家。“除了我,家里还有一个76岁的老汉,另外就是两个孙子。老大熊连辉16岁,在乡里念初三;老二熊菊辉11岁,在景阳小学读四年级。很小两个孙孙就没了妈,家里只有一亩多地,不够吃,孩子爸爸只好外出打工指望挣钱来盘两个儿子。先是去了遵义,回来没多久又去湖南,在湖南打了大半年工,老板一分钱没给,我儿子没法只好从湖南一路讨饭,赶回家时已经瘦得只剩骨头,没几天就病了。送到医院一查,说是得了胃癌,我儿子是饿成胃癌的啊!”

  说到这里,老人已是泪流满面:“我已经是79岁的人了,也不知哪天就去了,只是可怜两个孙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妈,还得跟我去种菜来卖。有时候,从一早守到天黑,我们祖孙三个才卖得5角钱。别人家的孩子上初三都在学校住校,我的大孙子却每天得回来给家里干活,给弟弟做饭吃……”

  “留守儿童”境况堪忧

  ——封闭、孤僻、自卑、不合群、不善于交流、顽皮任性、冲动易怒、神经过敏以及犯罪心理等,使得“留守儿童”极易成为“问题儿童”。而现实是,“留守儿童”的数字,还在不断扩大

  “留守儿童”的问题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团省委组成农村“留守儿童”课题研究组深入农村调查。此次调查发现,我省部分农村15岁以下儿童中,有近一半是“留守儿童”。思南县外出务工人数有11至12万,他们的子女,绝大部分为学龄人口,其中仅7至12岁学龄儿童就有2.5万名;紫云自治县一个火花乡便有1488名“留守儿童”,而在该乡喜湾村一个教学点共62名学生中,“留守儿童”就有47名,占学生总人数的75.8%。

  调查发现,“留守儿童”群体存在着几个方面的问题:道德失范。由于缺乏父母关爱,缺乏全方位的监管引导,为人处事具有盲目性、随意性和冲动性,以致与社会不良青年混迹一起,违纪违法。“留守儿童”中,20%上学经常迟到,88%以上看电视成瘾,30%有打架斗殴经历。他们大多由祖辈管教,祖辈文化低,无切实有效的管理方法,溺爱孩子,以物质弥补父母带来的伤害,而忽视对孩子精神上、思想品德上的教育。由于父母双双外出打工,他们常会产生孤独心理,加之没有信任的倾诉对象,容易产生封闭、孤僻、自卑、不合群、不善于交流、顽皮任性、冲动易怒、神经过敏以及犯罪心理等,严重影响身心健康。“留守儿童”在农村居多,更缺乏监护人的管理,穿戴脏乱差,饮食无规律,营养差。面对家庭无劳动力的压力,“留守儿童”便成为劳动力的主流,独立承担家庭的重担,严重影响身体的健康成长。

  从小疏于父母管教,大多数“留守儿童”缺乏主观能动性和自觉性。据调查,有50%“留守儿童”完成作业糟糕,74%成绩明显下滑,80%成绩在中下水平,其中40%是差生。

  据紫云自治县松山镇派出所所长介绍,爷爷、奶奶自身精力有限,很难对“留守儿童”实施监护。在这种情况下,“留守儿童”极易出现问题。夜间巡逻的干警经常发现一些“留守儿童”在街上毫无目的地乱逛,有的还有小偷小摸行为。一次,夜间巡逻干警发现年龄分别在13岁、9岁、7岁的3姐弟。一问,爸爸妈妈外出打工去了,很久没有寄钱回来,3个孩子一天没吃饭了,姐姐正打算带着弟弟妹妹上街偷东西吃。

  元月17日凌晨4点37分,我省某县一家,因棉被燃烧导致两名“留守儿童”被烟雾窒息死亡,照看两名“留守儿童”的奶奶也不幸被烧死。

  某中学星期天晚上8时,10多名孩子聚集在一所学校附近的山洞里举行“超王帮”大会,选举自己的“帮主”

  ……

  “留守儿童”的数字,还在不断扩大。

  寻找解决“留守儿童”问题的根

  ——由于父母外出务工,道德失范,亲情失落,生活失助、学业失教问题突出,以至“留守儿童”的人格健全问题、心理问题、学习得不到保障的问题以及监护人监护不力等问题,已经到了需要社会提供援助的时候

  早在2001年至2002年间,省社科院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员黄晓就与同事们一起,专门成立了“留守儿童”问题课题组,就《贫困地区父母外出打工对脱管儿童的影响》进行专题研究。通过了解,黄晓认为,与城里条件优越的孩子们比起来,在天真活泼、情感丰富、好学上进等方面,贫困农村的“留守儿童”一点也不差。由于父母外出务工,道德失范,亲情失落,生活失助、学业失教问题突出,以至“留守儿童”的人格健全问题、心理问题、学习得不到保障的问题以及监护人监护不力等问题,已经到了需要社会提供援助的时候。

  在来都匀市沙寨中学前,就听说这个学校推出了“留守学生”家长代理制。2003年,学校针对“留守学生”出了一份调查问卷,学生们的回答让舒校长震惊了。

  问:你的父母外出打工,什么事让你最开心?什么事让你最痛苦?你最需要什么?心情不好时,你怎么办?

  回答五花八门:我自由了,可以和伙伴随心所欲地玩耍使我最开心;妈妈外出打工两年了,爸爸是禽兽,糟蹋我,妈妈回来吧,我要住校;老师,妈妈不在,父亲让我回家订亲;我需要钱、钱、钱,有了钱,爸爸妈妈就不用去打工了,家里也会像别人家一样盖新楼,奶奶的病就会得到治疗;当我一脚踢翻凳子,当我挥起拳头同学哭了的时候,我心中流过一阵快感……

  值得庆幸的是,沙寨中学的老师们经过几年探索,逐步形成了符合乡情、校情的留守学生管理模式,即“摸清底数—拟订计划—按村分类—领导包村—教师包组—签订协议—子女分类—建立档案—表彰先进—反思总结”。但是,仅凭学校30几位教师来代理近500名“留守学生”,任务之重可想而知。尽管这些已经开展的工作和“家长代理制”管理模式还不够成熟,不过,至少我们已经从中看到了解决“留守儿童”问题的希望。黄晓认为,要真正解决“留守儿童”的问题,不仅要有完善的农村社会保障制度为外出务工人员解除后顾之忧,还需要学校、社区、劳动等各个部门的共同努力。

  作者:杨惠 李家运来源:金黔在线—贵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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