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

　　水库西南岗上的水电站小屋是老杜存身的地方，老人在这里呆了几十年。老杜原来是参加淮河治理的一个小伙子，后来，就在这水电站扎下根。他的工作就是照管从这里到十里外淮河那头这一段水路。这几年连续大旱，春天也有从水库抽水的，老杜显得比往日更忙。

　　老杜从岗上踅回小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三三正在热酒。三三新来不久，帮老杜看管这水路，是个中专毕业生。

　　三三把热好的酒端了上来，老杜也不说话，把碗中的酒在舌尖上点了一下：“不错儿。”不知赞赏三三还是赞赏酒。“再过半年，你就要一人守在这儿了。想当初我也像你这般大的娃，我和你爷爷一起……”说着，老杜眼圈就红了。三三明白老杜近日沉默寡言的原因，多年前，三三的爷爷也是位水利人，一次在淮河抢险中遇难。老少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坐着，三三看着老杜喝酒。春天的淮河边还冷，一阵冷风吹来，三三缩了缩脖子，老杜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棉衣。

　　“那头电闸还没有开哩。”老杜不紧不慢说了一句，又呷了一口酒，“我还得去拉闸”，目光幽幽看着三三。

　　“唉，不行啊，不拉闸，不亮灯，人家不知道要抽水哩，你才来，也不敢摸黑去……”老杜又说。

　　“谁说我不敢去！”三三被激得面红耳赤，抓起工具就走。“等等，喝口酒，壮壮胆，”老杜喊。三三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别小瞧人！”他扔下一句。

　　三三走了二里路，隐隐地感到害怕。毕竟才到这里。水库堤上冷森森的，水库里白濛濛的，远处影影绰绰，后面好像有人跟着自己。“别望后面”，想到老杜告诉的夜行“规则”，三三一咬牙，加快了脚步。“哇……”三三吓得心一缩，原来是只夜宿鸟被惊飞。此时，在这孤堤上，三三真的害怕了。“这个糟老头子，”三三想骂。忽然，三三发现前面有灯光，心里一下子充实起来了……终于到了，三三长长出了一口气，前面的灯光也悄然灭了。

　　推门，进屋，三三发现电闸早就拉好了，小红灯闪闪亮着。“让老头糊弄了！”三三想。

　　“三三！”三三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老杜已站在身后，手里打着电筒。“我这就放心了。娃，像你爷，行。”三三鼻子一酸，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