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收购站知赃收赃成风　本报记者暗访发现监管几乎处于真空地带

　　市郊通信设施常常屡遭偷窃，公交站标站牌频频被盗，护栏铁链屡屡不知去向，小区的自行车时时被偷……

　　这些被盗物很多都卖给了废品收购站，而有的收购站本身就是“黑窝”。由于行业管理混乱，一些地方的废品收购站成了侵吞、盗卖国家物资的“老虎口”。

　　如今，废品收购站在深圳已遍布城中村的各个角落。在高度集中的地方，一条街就有三四家，甚至形成“废品收购一条街”。它们大多数在社会治安、生产安全、环境卫生等方面存在严重隐患，废品收购行业的监管亟待加强。

　　暗访之一

　　安全问题令人揪心

　　“去年这里发生过一起废旧乙炔气瓶爆炸，致使数人重伤。如今，这个店收购的废旧乙炔气瓶、旧燃气瓶随便堆放在一起，我们每天都提心吊胆。”

　　宝安中心区湖滨路一侧几乎成了“废品收购一条街”。这些废品收购站大多都没有任何招牌和标记。连日来，记者以买废电线、铝锭子之名对此进行了暗访。

　　记者暗访10多家废品站发现，其中没有一家不存在安全问题：没有看见一件消防器材，也未见消防警示牌。

　　“这里的废品收购人员安全意识很薄弱。堆满了塑料、塑胶、报纸的仓库，他们照样随便吸烟，烟头随便丢，天气干燥的时候，火灾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附近的居民忧心地说。

　　上周末的一个中午，记者在湖滨路另外一家收购站内隐蔽处发现几个存在安全隐患的液化气钢瓶，有的液化气钢瓶还是半新的，房内弥漫着液化气的味道。随手摇其中一个液化气钢瓶，可以明显感觉到里面有液体晃动。

　　在一个角落里，记者还发现了几块下水道窨井盖和一些废弃电机。

　　“我有两个液化气钢瓶，你们怎么收？”记者佯称。

　　“一口价，大口的(指液化气钢瓶顶端阀门处的口径)每个15元，小口的每个7元。”老板立即回答。

　　随后，记者在另外一家废品收购店发现，这间由废弃多年的铸造厂改造而成的店铺里，废纸、塑料罐堆成了一座小山，店内废旧乙炔气瓶、旧燃气瓶混杂在一起，而周围就是人口密集区。

　　“去年这里发生过一起废旧乙炔气瓶爆炸，致使数人重伤。如今，这个店收购的废旧乙炔气瓶、旧燃气瓶随便堆放在一起，我们每天都提心吊胆。”附近一位居民说。

　　眼下天气日惭炎热。这些垃圾和废品在烈日暴晒下，很多都已经腐烂变质，到处都有蚊蝇孳生。即便离得很远，也能闻到散发出的臭味，这种味道有点像是粪便发酵的味道，又有点像塑料燃烧后的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另外，有些垃圾山甚至就堆在高压电线下面，一旦漏电，这些垃圾都会成为火灾的致命隐患，将周围的工厂和堆放的木材化为灰烬。

　　暗访之二

　　监管处于真空状态

　　“这条街在宝安很有名，没牌没照也从来没有人来管！”

　　从湖滨路的一条小马路往里走，一下车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记者在一家无牌照的店面发现，该店门前有七八个人正在搬运废品，门面前停着3辆收废品的三轮车，每辆车上装满的废品都一样：除了一些废铜烂铁、纸箱和饮料瓶外，通信电缆等基础设施材料竟也赫然在列。

　　“你们这里的废品收购站为何都没有挂招牌？别人怎么知道你们在收购废品？”记者问。

　　“这条街在宝安很有名，没牌没照也从来没有人来管！”老板回答。

　　“你这里收购什么东西？”记者又问。

　　“什么都收！我们这里不仅收购废铜烂铁，也收购黄色书刊和通信电缆等货品。”对方答。

　　随后记者佯装要买电缆，那位老板立刻带记者进了废品收购站房内。记者发现，这个不到30平方米的房里摆放的旧货种类竟有20多种，有几十件泡在机油里的建筑用金属扣件，架子上有十几根长短不一的建筑用钢管摆放在一起，近十辆半新的自行车靠在墙上，一旁是或粗或细的铜的或铝的电缆和电线，大约有七八捆，另外，旧风扇、两旧黑白电视机、电动机、煤气灶、热水器，小推车、大喇叭，粗钢筋、细焊条等物件，应有尽有。

　　“你要不要铜？”记者追问。

　　“你拿来就是。”一位中年妇女放低声音说。

　　记者向前走了不远，又发现了一家废品收购站，该收购站也没有任何标志和招牌。

　　“是不是什么东西都收？”记者开门见山地问。“什么都收！”该老板向记者保证。

　　随后记者走访了这条街附近的10多家废品收购站，有证照的不过两三家，而且发现每一家的门口都有多辆前来送废品的三轮车，生意十分火爆。

　　记者暗访的这些废品回收站里，几乎每家都会有两个门——一个“明”的前门和一个较“隐”的后门。

　　而且，这些废品回收站就连销货也有两个“门”。其中一个是正常的渠道物回公司，另外一个“门”也就是销售某些不能见光的物品的渠道。

　　记者调查发现，这里绝大部分废品收购站存在违规现象。

　　暗访之三

　　明知是赃物照样收

　　“有的东西一看就是偷的，他不说我也知道，即使有警察来查，我说我不知道，啥事没有”。

　　“现在真正靠回收废品哪有利可图？倒手倒卖旧品才能挣些钱。”一位老板竟这样向记者吹嘘，“有的东西一看就是偷盗的，他不说我也知道，即使有警察来查，我说我不知道，啥事没有”。

　　“一般来说，偷的人也会把东西变个样子再卖给我，尤其是自行车、电器什么的，万一被认出来，倒霉的还不是他自己？但电缆线、钢管，不管是哪里的，都是一个样子，崭新的他们也会拿来。”上述老板称。

　　赃物是如何转手的？

　　废品收购站多是无证经营，擅长打“游击”，其经营场所简陋，若有人来检查，可以立即换个窝点，即使被抓到，受到的惩罚也只是没收所收购的废品。另外，无证站逃避了税收、行业管理收费，成本低，这使得他们可以提高收购价格，为牟取暴利，敢铤而走险收赃。

　　对于偷盗物品的处理，记者调查得知，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化整为零

　　卖给物资回收公司。一些物品如下水井盖、护花铁栏、交通指示牌等，收购站多是将其毁坏，按废铁处理给物资回收部门。一些与市民没有多大关系的物品，如街道用的窨井盖，绿岛的护花铁栏，交通指示牌等等，对于此类物品，收购站多是将其毁坏，一些拾荒者顺手“牵”来的旧自行车，便将其拆散，按废铁处理给物资回收部门。

　　乔装易容

　　将物品改装、处理后卖给单位或市民。如电风扇重新上漆，自行车经拆卸组装后可卖给个人，建筑材料重新整理后卖给施工单位，电线和电缆也能处理给有需要的单位。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出售给打工者，或是卖给学生和市民。建筑材料和设施可以重新整理卖给施工单位，电线和电缆也能处理给有需要的单位。

　　瞒天过海

　　转售到外地和农村。将零散收购的日用家电和自行车等物品归集到一起，无声无息地由市区运送到治安力度较弱、消费水平较低的农村或者周边城市。

　　行业现状

　　有收购站老板本身就是窃贼

　　业内人士认为“循环经济”将为该行业注新活力

　　记者昨天从市环保局了解到，目前全区有牌的再生资源处理厂都在关外，目前通过ISO14000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的企业，在宝安和龙岗目前只有宝安区再生资源有限公司竹园处理厂这一家。昨天，记者采访了该公司总经理叶伟青。

　　据他介绍，ISO14000环境管理体系认证是国际标准化组织(ISO)制定的系列环境管理国际标准的总称，是一个对全世界工业、商业、政府等所有组织改善环境管理行为统一的国际性标准，它由环境管理体系、环境行为评价、生命周期评估等7个部分组成，突出“全面管理、污染预防、持续改进”的思想，体现了市场条件下环境管理的思想和方法，被世界各国广泛认可。

　　谈及废品收购，叶伟青透露，从事废品收购的经济实体、个人越来越多，并且获利颇丰。然而，生产、生活用品的淘汰需要一定的时间，人们能够出售的废品量与废品收购业主的获利欲望存在相当大的差距，有些不法收购业主便打起歪主意，铤而走险，或被动收购送上门来的赃物，或怂恿别人盗窃后收购赃物，或干脆亲自上阵偷窃，从而获取非法利润。这样的废品收购站已不再是废旧物品集散地、中转站，而是名副其实的收赃站、盗窃犯罪窝点。

　　在谈到这一行业的未来走势时，叶伟青表示，目前深圳市政府大力提倡“循环经济”，这也为这一行业发展注入一股全新的活力。他介绍，收旧利废、节约资源，使废品收购行业在强调可持续发展、建设循环经济的今天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

　　据了解，以往深圳每年有大量的废钢铁、废有色金属、废玻璃、废纸、废塑料等废弃物随垃圾一起丢掉，使大量可以回收的再生资源白白流失，既浪费资源，又污染环境。随着人们资源意识、环保意识的提高，对废弃物的回收利用，成为一种时尚。

　　叶伟青建议，在深圳市政府力倡“循环经济”的今天，有关部门可以一方面扶持发展一批正规的再生资源处理厂，另一方面应加强对收购行业的整顿和管理，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再生资源不白白流失，让废品回收早日走上健康的发展道路。

　　管理难题

　　正规收购站不足一成

　　无一部门认为自己负有日常监管责任

　　记者从城管部门了解到，目前深圳市正规废品收购站共有800多家，规模大多数都很小，分布也比较零散。

　　正规废品收购站必须经过公安机关审批才能向工商部门申请营业执照。在经营场所内必须悬挂营业执照、特种行业许可证和税务登记证。正是因为审批程序相当严格，很多人才铤而走险，开办无牌无证的废品收购站。

　　连日来，记者走访了多家部门，试图弄清深圳到底有多少家，结果没有一个部门统计得出来。

　　记者近日从深圳市城管局了解到，深圳目前有些地方平均10家废品收购站也难找到一家是正规的。开废品收购站本应受到公安、工商、环保等多个部门的联合约束，但实际上，对废品收购站的监管基本处于真空状态。

　　记者采访得知，没有一个部门认为自己在废品收购站的管理中是负有日常监管责任的。

　　那么，废品收购站究竟该由谁来管？

　　记者查阅相关法规发现，按公安部门规定，废品收购是特种行业，必须接受公安部门管理。以前，废品收购站必须到公安部门办理《特种行业许可证》，但从前年10月1日开始，开办废品回收站不用再到公安部门办理许可证，但仍由公安部门管理。如果废品收购企业或者个人违反了特种行业治安管理法律法规，将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和国务院批准的《废旧金属收购业治安管理办法》进行处罚。

　　深圳市公安局公共场所特种行业管理的一位工作人员也向记者表示，2002年以后开废品回收站，工商部门可直接办理，他们也只能从宏观上进行管理。

　　深圳市城管局法制科一位王姓人士也一脸无奈的说：“到目前为止，深圳还没有出台一部废品回收管理法规，他们在日常的管理中常常遇到‘无法可依’的尴尬局面，只能用10多年前的《废旧金属收购业治安管理办法》作为执法依据，但这个办法具体操作起来难度较大，因为这部法规主要是针对公安部门使用的，执行的时候显得很牵强。”

　　这位城管科人士呼吁，今年是深圳的城市管理年，这个行业也是循环经济的有机组成部分，如加强管理也可为社会带来财富。深圳废品回收业这种现象的滋生、蔓延和恶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目前废旧物资回收市场的经营不规范造成的。有关部门应建立统一规范的废旧物资回收市场，并出台相应的废旧物资回收管理条例，对回收商回收工业废旧物资须建立严格的资质审核管理制度，必须是具有资质的经营商才能从事这个业务。对非法收购和盗卖工业废旧物资的行为，必须严厉打击和监管。

　　评弹

　　解决问题的四个契机

　　陶然

　　深圳不仅仅要一条深南大道的漂亮，还要各条街道小巷的漂亮而现实情况是，许多小街小巷还“惨不忍睹”。这是深圳市委书记李鸿忠在一次动员大会上发言的表述。

　　本报记者的调查告诉我们：这些黑废品收购站的存在，就是李鸿忠所说的“惨不忍睹”。

　　和全国许多城市一样，深圳的废品收购行业问题不小。深圳的“清无行动”绝对还有继续以及深入的必要，对于这些在风暴中依然存活下来的黑收购站，到了清查其保护伞的时候了。

　　废品收购其实是涉及到千家万户的事情，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这个渠道还并不通畅。

　　笔者认为，废品收购背后暗藏着城市管理和服务的影子。确实，这不仅仅是深圳的问题，也是社会管理转型期中国城市管理面临的普遍问题之一，在《行政许可法》撤销了公安机关对废品收购业务申请特种行业许可的审查制度后，这个难题的波及面更广了，问题本身的形态也越发复杂了。

　　实际上，黑收购站的存在并且大行其道，对于守法者来说，是一种不公平。鉴于记者调查的知赃买赃现象较为普遍，出台一部规范废品收购的行政法规就显得很有必要。对废品站的收购程序、禁买目录、协助社会治安的责任与义务，以及表彰、惩处等方面作出明确规定，不但可震慑知赃买赃行为，也有利于执法操作的明朗化和具体化。

　　对于深圳来说，有数个背景和契机其实可以破解这个老大难问题。深圳不妨借着今年的这几种契机先行先试。

　　其一，今年的深圳两会上传递出一个信息，这座城市要做发展循环经济的急先锋。深圳面临严峻的资源紧约束压力，改变资源观念，发展循环经济成为必然选择，而废品收购站代表的再生资源回收利用，显然是循环经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其二，今年是深圳官方确定的城市管理年，大量黑废品收购站的存在，对于城市管理的水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其中，许多设在社区的黑收购站，有着明显的街道背景的，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即需要斩断其保护伞。

　　其三，黑废品收购站问题是一例明显的多头管理问题，公安部门管治安，工商管理部门管登记，环保部门负责环境保护，城管部门负责市容卫生，规划部门负责场地规划，国土部门负责依照法定程序出让再生资源回收利用活动所需用地。分工很明确，但容易形成真空地带。在开始追求责任倒查的深圳，理应解决这个先天的缺口。

　　其四，今年还是深圳的基础建设年，按照相关的方案，这个基础建设年当中有一项就是要让居民得到更多的社区服务。对于家庭废品的处理，家家户户都有需要，政府部门如能更加有效地引导各社区正规废品收购站的设立，也是在变相地禁止黑收购站。

　　本版撰文华克涧(除署名外)

　　本版摄影隆杨华克涧丁玎

　　图：

　　废品收购站不仅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而且成为了一个普遍的销赃渠道。图为拾荒的外来人员。

　　废品收购站鲜见消防设施。

　　宝安“废品一条街”每天都有多辆货车进出，所到之处，行人掩鼻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