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桥拆除与否，需参与式的社会论证

　　社论

　　整个社会的快速发展，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但是也迫使我们在不到一代人的短短期间内，就要消化别人可能要几代人才经历过的某些苦涩后果。这一点，在城市的发展中特别明显。而广州市区内高架桥的命运，又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案例。

　　在广州市区的半空中纵横交错的高架桥，最早的建设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它们对于缓解广州市的交通拥挤状况起了非常重要的积极作用。但是这些耗资巨大的交通设施，使用不过十数年，其种种弊端即遭人诟病。至少从2001年起，要求拆除某些路段上高架桥的呼声已经见之于报端。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城市规划专家倾向于“拆除”说。客观上看，高架桥对城市景观破坏太大，同时加剧老城区商业圈的衰败，这以人民路高架桥为最。又由于种种局限，高架桥在某些特殊路段上反而加剧地面交通拥堵，或者破坏排污设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高架桥的负面影响难以忍受。

　　不过，在综合考虑各种因素，特别是交通因素的基础上，广州市政府最近明确表态，人民路高架桥南端部分，五年内都不会拆。因此，受高架桥影响，并希望早日将其拆除的那些居民以及商家，还要等待，其失望之情不难想象。而围绕着高架桥之拆与不拆、各自的得失利弊如何，在相当一部分市民中再次引起热烈讨论。

　　高架桥不论好不好，也已经是历史，也是现实。简单地以现在的眼光来否定过去的努力，当然是不客观的。但是这不等于说，我们不应该反思。当年觉得很好的东西，不过几年，马上发现很多不好。除了形势发展太快，我们在决策理念和政策思路上有没有教训呢？花费巨大的项目，很快又要花费巨大地拆除，当初是否可以有更周全、更稳健，从而最终来看是更节约的备选方案呢？在政策科学上，特别强调以吸取教训为主要方式的“政策学习”。即强调吃一堑，长一智，重新思考我们面对的问题、应有的目标，以及可能的手段。城市在不断发展，我们在城市规划和政策管理方面的决策，要通过学习而更聪明一些。

　　当年建设高架桥，是以交通目标为优先，放弃或牺牲其他目标。现在我们考虑拆除还是不拆除高架桥，从决策方式上说，有什么教训可以吸取吗？也许最重要的教训，就是应该超越单一目标。但是纳入多种目标以后，整个“成本－收益”的计算会变得很复杂，甚至不能计算。在这里，第二个教训是，需要有一种社会过程，帮助我们澄清和计算利益。这就意味着，决策中不能仅有技术性的计算和眼光。

　　从技术上说，拆除高架桥所需要的费用或成本，是可以计算出来的。但是收益却很难算。城市景观改善，商圈恢复生机，住户免受污染，所有这些，在价值观念上值得追求，但是具体程度、具体收益却可能很难估算。拆除以后，交通情况会好转还是恶化，其损益值的计算也很不容易。简单地可以这样说，这类决策的困难是，成本很清楚，收益很抽象或很模糊。通常，反过来的情况对决策者最有利，就是收益清晰足够大，代价分散而含糊。

　　按照发达国家的经验，处理复杂决策必须依赖于一个社会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各种利益群体尝试估算自己的利益，公开申明自己的关注范围以及核心利益。不同群体之间的利益比较与辩驳，会使很多含糊隐藏的因素渐渐得以澄清，渐渐趋向于某种社会平均的利益计算。很显然，这是一个民主的政策参与过程。民主参与的最大好处，在于它可以弥补专业计算的不足。究竟有多少人因为高架桥而受益，有多少人受损，专家可能从来没有算清楚过。社会科学早已公认，只有当事人，才最明白自己的利益所在。因此在民主决策的过程中形成利益群体，是使决策中的“成本－收益”计算清晰化的最重要的前提之一。

　　因此我们主张，类似高架桥拆与不拆的这种决策，要从一个单纯的专业技术过程扩展为一个社会过程。要让政府、专家和公众三方都感觉到，任何利益取舍都取决于共识，而不是强加。证诸世界各国，凡是市民参与感强的城市，才是管理良好的城市。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