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以为自己是没有初恋的，这很令人惭愧，尤其是看到一些大师说——没有初恋的人生是残缺的人生诸如此类的话。心里便时常惶恐，首先害怕自己是一个冷血动物，其次担心自己这辈子或许真是白活一次。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这些日子得以拜读了不少高喊百分之二百完全真实初恋大放送之佳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给初恋下的定义太高了，若亦作如是比划，嘿，不好意思，我更惭愧了，因为五岁或许更小，我就开始了我的初恋。
五岁那年，我入了幼儿园。我能爬树，当然更能爬学校围墙。说到这里，一个鲜明的场景浮上了脑海。我在墙头上跌跌撞撞行走，太阳在前面，路也在前面，我走得兴致勃勃，因为我比所有的人都高。我摇摇摆摆，我张开手臂呜啦呜啦喊。墙的两侧是兴奋的孩子们，他们的眼睛里闪耀着惊喜，梦想远比事实重要，想象的力量更要大于生活的常识，我的行为为他们推开一扇平常不敢于触及的窗。我赢得了孩子们的尊重与热爱，当然捎带也赢得了孩子们中其中一个大眼睛小姑娘的青眯。当发了狂的保育员脸色青白地把我从墙头抱下时，我能听见大眼睛激烈的心跳声——扑、扑扑、扑扑扑……哦，上帝，我没撒谎，她朝往我怀里扑来了，这叫我如何抵挡是好？
那真是一段甜蜜的日子。她家里有钱，我家里穷。她从家里弄来非常多的漂亮玩具让我砸，天哪，她也亲自动手了，她拿起坦克砸向火车，又拿起火车砸向城堡。亲爱的，创造的过程，其实也就是一个毁坏的过程，不破不立，不把钢锭的形状改变，又怎么能铸成飞机轮船？亲爱的，你的小脸兴奋得直哆嗦，你的心灵在我手里跳着舞。大眼睛深深地爱上了我。如果有哪一天，她的父母不肯让她来幼儿园，并不把玩具准备好，她一定要躺地上滚上几圈，号上几声，并在心底大叫着我的名字。她告诉我，我的名字，就像一块面包，只要念上几声，她浑身有劲，充满无穷的力量，可以与天争，与地争，与世上所有人争。
不过，我还是很怀疑。一个五岁左右大的小女孩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这有两种可能。她是妖怪，或我想当然。我又想了一想，还是情愿她是妖怪。这么多年的生活经历告诉我，女妖怪不仅美得冒水，而且还具有无上神通，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她的恋人，最了不起的是，女妖怪还能盗仙草，水淹金山寺，不爱到天崩地裂海断流，就绝不善罢甘休！噫，我也能因此找回一点初恋时的感觉。
对了，我虽忘了她姓什么，但分明记得她名字中有一个“华”字。亲爱的，你现在在哪里？让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好吗？小时候的梦想，从来就不曾遗忘，找个世上最美丽的新娘，陪你到地久天长，爱我到地老天荒……
黄孝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