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处

　　■文/张继玺

　　有一些小鱼儿，对每天只能游泳的生活感到厌倦，它们仰望着在天空里飞翔的海鸥，羡慕地说：我们要是能飞该多美啊！

　　海鸥说：我可以教你们飞啊。可想飞，首先就要离开水。

　　于是，小鱼儿纷纷跃出水面，向自身的局限发起了堂吉诃德式的挑战。结果，它们中的大部分成了海鸥的点心；幸运的几个，学会了拍动背鳍，成了海面的飞鱼。

　　有这样一群聪明人，渴望着生活在别处，他们放弃已经达到的成功职位，参加美国标准或法国标准的全球统一考试，经过千挑万选，以一流的成绩脱颖而出，如同采集的繁花，被从全球的花园中甄别出来，汇聚在拿破仑亲手缔造的法国商业大学门口。

　　当举起艳红的法国葡萄酒，逝去的青春仿佛悄然回流，他们以往的人生轨迹至此戛然而止，MBA将开启另一次人生。酒入薄薄的血管，他们放声高唱：“另一个世界，另一次生命！”

　　他们的命运如何？是成了海鸥的点心还是海面的飞鱼？禹风的小说《巴黎飞鱼》（作家出版社，2006年4月第1版）文字轻盈而简洁，穿越了巴黎的风花雪月，为我们描绘了几个在欧洲一流商学院学习的中国MBA学生“飞鱼族”试图挑战自身局限性的努力与挣扎。陈香墨，中国式的个人观点和欧美思想方式产生了多重冲突，试图在保持文化自尊的前提下找到光明前途；徐斌，多才多金的他执著于征服欧美佳丽的芳心，内心渴望将两性关系异化成自我肯定的准绳，结果没有了学业和爱情，却进入法国上流贵妇圈子追寻肉体之欢；王林，一个中国新经济秩序下的金钱动物，迷恋金钱的魔力并追求快速富裕是他对生存意义的注解……

　　这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不甘平庸，却又常常陷于无可奈何地受制于现实的窘况。每个人都张开自己的眼睛，进行一个人的战争，努力寻找通往明天的更成功之路。至于明天会怎么样，谁又能把握得住？所以也就注定了这一旅程是一次代价昂贵的飞跃，一次终将回到水中的飞跃，但也是一次浪漫主义的飞跃……毕竟，熟悉的生活缺少风景，因而他们内心一直有一种渴望陌生的冲动，像吉普赛人一样，不断地从一个熟悉了的地方迁徙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去体验陌生所带来的自由和快感。

　　冬天悄然离去，欧洲校园里的栗树又开满了红花和白花。海面平静，只是颜色在不断变化，时而蓝，时而黑，越到远处，色调越深。几天后就到了分别时刻，一帮工作有着落和没有着落的MBA学生站在海边，望着远方的海水，想着海底的无数细小沙粒，以及被潜流带到海底，被波涛冲刷得干干净净的洁白的贝壳。

　　没人知道，海面曾有鱼儿飞过。不过，谁的内心深处，没有飞鱼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