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石头的母亲

　　何孝素

　　春节前夕，因为有许多公事缠身，直到大年夜我才坐上回家的公共汽车。下车后我步行着，匆匆往家里走。当我经过采石场，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在吃力地拖着一块石头，步子有点趔趄，冷风吹得她头发零乱地飘舞，看上去像个妇人。都大年夜了，还受这般苦，我不禁对她怜悯起来，忍不住向她走去。

　　母亲？突然之间，我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那位蹒跚地拖着笨重石头的妇人竟是我的母亲！我呆了半晌，泪水在眼里打转，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痛起来。

　　“妈！”我带着哭腔喊道。

　　母亲回过头来发现是我，布满沧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眉上脸上的雪花正簌簌消融成水。我的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到家里，我原本欢畅的心境，变得酸涩涩的。我责怪母亲不该去拖石头，应好好休息，多保重身体。母亲却笑得像朵菊花似的，一边跟我说我回来她是怎样的高兴，一边诉说村里的采石场越来越红火，村里人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了……

　　大年初一早上，我起床已不见了母亲。难道母亲又去采石场了？我赶快去采石场，不料邻居阿婶来串门，一见我，就嚷：“瞧，这城里娃儿回来了，变得多帅气。”她拍拍我的肩，又说：“你娘说你在城里找了个好媳妇儿，长得白白嫩嫩的，挺娇贵漂亮。你娘乐坏了，想你工作不久，没钱，便想攒点钱，给媳妇买个戒指，买串项链，城里时兴这个……”

　　我朝采石场走去，看见母亲正在辛苦劳作，就走过去，执意把勒在母亲肩膀上的绳索放在自己肩上。母亲心疼地说：“儿，这是力气活，不行，就别逞能，拿给娘，娘已习惯了。”

　　听了母亲这番话，我心里直掉泪。此刻压在我肩头的绳索如针刺般痛。若在平时，我早就痛得嗷嗷大叫，但此刻我却出奇地平静。我拼命忍耐，拼命使力，我真想用身躯去迎接压在母亲身上的所有苦难。

　　当晚，我的双肩红肿得老高，母亲为我擦洗时竟流泪了……

　　我离家的那天，母亲拿出薄薄的一叠钞票，硬塞到我手里，说：“给玲买个戒指，买条项链吧。”可我心里很苦，我实在没勇气告诉母亲，玲已经因为我没钱给她买订婚戒指而离开了我。

　　我坐在车上，任凭泪水静静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