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

　　韩 阳

　　萍本来不想要一个孩子，她和她的丈夫，都喜欢两个人的生活。萍不小心怀孕了，她变得沮丧。

　　萍说：打掉它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萍的婆婆说：算了，它要来咱们家，就让它来吧。

　　萍于是有些委屈的，把那孩子留下来了。

　　萍本来不想要一个女孩，她丈夫是家里的独子，总有传宗接代的责任。萍去做检查，那偏偏不是一个男孩。

　　萍说：打掉它吧，它是个女孩。

　　萍的婆婆想了很久，说：算了，它要来咱们家，就让它来吧。

　　萍于是有些委屈的，把那孩子生下来了。

　　孩子很丑，没有想象中的美丽，萍不忍心瞧见那是她的骨肉。孩子浑身皱巴巴的，肚子上拖着肉肉的脐带，眼睛老也不睁开，总是哭。可萍心里还是莫名地感动，她不由自主地把母爱送给这个丑陋的孩子。孩子被萍抱在怀里，萍对着孩子不知怎么就笑了，无缘无故笑个不停。萍探过去吻孩子那柔软的额头，她才发现，没有孩子的女人，终归不是完整的女人。

　　萍对她的婆婆说：我喜欢这孩子。

　　萍对她的丈夫说：这是我们的希望。

　　孩子被萍抱在怀里，萍对着孩子不知怎么又笑了，无缘无故地笑个不停。

　　到了后来，孩子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萍。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观察萍。她看见萍笑了，自己也笑了；她看见萍割破了手，自己先哭了；她看见萍渴了，眼光就游动到杯子上；她看见萍累了，就死死地盯着沙发。每当萍用暖暖的眼神看着孩子，孩子就觉得，萍明白她想说出来的一切。

　　孩子渐渐长大，她开始走出家庭，有了很多新鲜的感受。她认识了同学、老师，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叔叔阿姨。她发现没有人对她有萍一样的爱，没有人身上有萍一样的味道。世界是陌生的，而萍是熟悉的，孩子抓着萍的衣角，不愿松开。

　　萍有些忧愁，孩子是社会的，不能总缩在她的怀里。萍说，去玩吧，跟小朋友做做游戏。孩子听话地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跑回来：在家等我，等我玩儿够了，我就回来。

　　孩子渐渐长大，她走出了家庭，习惯了各种新鲜的感受。她发现天地很大，家很小，她好奇、惊喜、快乐、张扬。她像一只小麻雀，丑丑的，不过能飞了；小小的，不过不怕风和雨了。她心里装了许多东西，有对萍的爱，也有其他的感觉。

　　萍有些忧愁，她看着孩子，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她想起年轻的时候，那些天真，那些浮躁，那些冲动，那些迷惑。萍想起了早已忘记了的过去，曾经的心情，如今被孩子经历着。不过萍又不太担心，她知道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那时候孩子真正地长大，会明白什么值得珍惜，什么值得争取。所以萍什么也没说，萍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在家等你，等你玩儿够了，你就回来。

　　孩子变得比萍漂亮，而萍开始有些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