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烟袋

　　常恕田

　　走过了七十八年人生历程的母亲溘然长逝。办完母亲的丧事，我们姐弟几个开始整理母亲的遗物。我强忍着悲痛，耐心地寻找着可作为纪念的东西。

　　忽然，我看到母亲曾经用过的烟袋。啊！这正是我要找的，胜过任何遗物的纪念品

　　这个烟袋，记录着母亲生活的沧桑，也浓缩了母亲对儿女的慈爱。

　　吸烟是母亲唯一的“不良嗜好”。母亲从六岁起就开始吸烟，经历过了“十八岁的姑娘叼个大烟袋”的“流金岁月”。夜深人静时，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给我们缝衣做鞋，困倦了，就拿过烟袋吸上几口，然后又继续飞针走线。有时和邻居的大娘大婶凑到一起，叼着烟袋，唠着家常，母亲会格外的惬意。烟袋就像是母亲的挚友，抚慰着母亲劳顿的身心。

　　国家三年经济困难时期，烟的价格随着其他物品一起“搭车”飞涨，母亲的烟袋也面临着“断炊”的危机。幸好老家的人来串门，带来一些旱烟。但过了一段时间，这些烟就要吸没了，母亲神情黯然，常常是把烟袋拿起来又放下。懂事的姐姐瞒着母亲，用家里的一只公鸡到集市上换了一斤旱烟，母亲这才度过了“烟荒”。

　　进入到上世纪70年代，吸烟有害健康的宣传开始多了起来。年轻的我们对这样的宣传深信不疑，于是时不时的就给母亲“上课”，劝她把烟戒掉。母亲没有反驳我，只是转移了“阵地”，到厨房去吸。后来，当母亲听说吸烟会使家人的健康受到影响时，母亲下定了戒烟的决心。有一天，我亲眼看见母亲用一块布把烟袋的各部位擦了又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烟袋放到了箱子里。就这样，母亲抽了半个世纪的烟戒掉了。我知道，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啊！母亲戒烟，想的绝不是自己，而是为了儿女们的安康。

　　我郑重地把母亲的烟袋用包袱皮包了起来，既是纪念母亲，也宣告着老一代人用大烟袋吸烟的历史终于结束。同时，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做人就要做母亲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