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孕中介：游走在边缘

　　近日，一对多年不能生育的夫妇在淄博市一家医院进行身体检查时，无意中听到可以找别人代孕生子。几经周折他们终于了解到代孕是需要收取高额代孕费的，而且他们也查找到了代孕的源头——中华AA69爱心代孕网，两人与“中国AA69爱心代孕”山东总代理取得联系后，却又犹豫了，“网站发布的代孕消息是否真实？这种形式合法吗?日后要是出现麻烦该咋办？”带着一连串的问题，这对夫妇电话求助报社希望能帮忙调查。

　　连续多日，记者以不同身份与“爱心代孕”山东总代理进行了全方位接触……

　　中华AA69爱心代孕网首页满是各媒体对“爱心代孕”的相关报道 （王建亮 摄）

　　“志愿者”分等级

　　4月18日，根据那对夫妇提供的信息，记者登录中华AA69爱心代孕网，上面公然写着32条的《爱心代孕合作协议》合同范本，其核心内容就是规定如何付费，如何完成婴儿交接手续等。

　　在这里，代孕者被称为“代孕志愿者”，她们因容貌、学历的不同而被分成A到I级，她们所获得的补偿也跟其等级挂钩，从4万-10余万元不等，而这类补偿是除去每月最少1000元的生活费、房租、检查费、产费等相关代孕支出的净现金待遇。代孕网、代孕中介的利润多是从需求者处收取，一般是资讯费5000元起，服务中介费5000元起，交通食宿费2000元以上，还要加上每天200元工资(从接“志愿者”到确定签订协议的时间段)。

　　记者粗略算了一下，找个最便宜的代孕志愿者帮忙生孩子也得8万元。

　　医院或诊所需求方自己找

　　在网站提供的各省级总代理的手机和qq号码一栏中，记者得知山东总代理韩小姐家在东营，遂佯装成一名不能生育的妻子，给韩小姐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我们的代孕服务，是把你的卵子与你丈夫的精子结合成受精卵，再植入代孕志愿者的子宫内完成整个孕育过程；如果你的卵子也有问题，那么就用代孕志愿者的卵子，但整个怀孕过程仍然要在代孕者子宫内进行，我们这里不提供卖卵服务。”

　　记者：怎么受孕？

　　韩小姐：把你爱人的精子放到她的子宫里，医院或诊所要你自己找。

　　记者：她要是怀了孕，是在我们这里休养吗？

　　韩小姐：是的，你也可以给她单独租房子，怀孕前给她生活费，不包括在这7.5万元里。

　　记者：志愿者怀孕后，我们需要经常接触，如果她知道了我们的住址，以后会不会来问我们要孩子呀？

　　韩小姐：协议上规定她不准要回孩子，再说她也不可能要孩子，以后她会有自己的家庭。

　　记者：她们很痛快就能接受吗？

　　韩小姐：呵呵，她们是主动报名的。

　　记者：我们需要提供什么证件？

　　韩小姐：身份证和结婚证，但不要拿假的身份证啊。

　　记者：如果她怀了孩子，会不会要挟我们，多要钱？

　　韩小姐：一般是不会的，钱不要一次性给她。

　　韩小姐还告诉记者，她刚接到一个志愿者，身高1.72米，记者要是确定下来，可以到东营看看资料，她还问了记者“夫妇”的血型，打算帮着找一个血型符合的。

　　采访中，记者还了解到，现在各医院、医务人员都不允许做代孕技术，找医院诊所是一种违法行为，代孕中介把这个难题交给了需求方（不孕夫妇）。

　　与代孕代理零距离接触

　　4月20日10:30许，记者与一名同事扮作一对多年未能生育的夫妇赶到东营，与韩小姐联系后，她指定在东营百货大楼里的肯德基见面。

　　11:11，一名身着黄色风衣的女士走过来打招呼，她就是韩小姐。

　　几乎没有什么寒暄，记者就直奔主题。韩小姐拿出《爱心代孕合作协议》给记者看。

　　“人工授精的方式成功率不高，可不可以采取其他方式？”记者似笑非笑地问。“可以自然受孕，那样成功率是比较高的。”韩小姐说，“有的志愿者同意直接发生性关系，要你们双方协商自愿才行。”

　　“如果是人工授精，你们要先领着她到大医院检查，根据排卵期，再找个小医院受孕，不出意外能怀上。”

　　韩小姐还告诉记者，志愿者怀孕后，每月支付最少1000元的生活费，如果不给现金，就要给志愿者买食物、营养品。

　　“想要孩子，我们都要冒险”

　　当记者问韩小姐之前是否见过志愿者时，她回答：“没有，只是从网上聊过，从网上发过照片、资料，等你们同意了，我们支付路费让她来。”

　　记者：你也没见过，也没查过她们的证件，如果遇上骗子没怀孕拿着钱跑了，怎么办？

　　韩小姐：一般没有，即使遇到骗子，你们只支付给她一部分钱，也就几千元。

　　记者：是呀，就当买个教训，以后别再想这事了。

　　韩小姐：从最初洽谈到分娩结束，这期间意外挺多，其实我们也很冒险，对方提出“先付给我路费过去谈谈”，我们也只好先给她钱，要是被骗了也没办法。

　　记者：如果志愿者在怀孕或分娩过程中出现意外怎么办？

　　韩小姐：那要看什么情况，如果是志愿者自身问题，由她负责，但如果不是志愿者的问题，只能你们认了。想要孩子，我们都要冒险。

　　韩小姐说前几天一个志愿者怀孕后回家了，结果流产了，志愿者需要负责，但是那对不孕夫妇也需要负责，“谁让他们同意志愿者回家了呢，所以我们早就规定要给志愿者安排食宿，尽量减少意外。具体的事情还需要你们自己谈，比如有的志愿者还提出医疗保险什么的，还有出现意外怎么解决等等。”

　　从志愿者到找诊所，到怀孕、分娩时的意外，再到日后可能出现的麻烦，每个环节都有一定的风险。钱最终是换来孩子还是打了水漂，这是一个未知数。

　　“志愿者中有不少大学生”

　　“长期招聘大专以上学历、长相漂亮、年轻的‘代孕妈妈’，爱心补偿8万元以上！”记者发现，在一些直接以“代孕网”命名的网站，到处都有公开高薪征女大学生作为代孕者的广告。

　　采访中，韩小姐透露，代孕志愿者因容貌、学历的不同而被分成A到I级，她们所获得的补偿也跟其等级挂钩。在利益驱动下，包括一些女大学生在内的“红粉丽人”身陷其中，乐此不疲，形成了一个日趋庞大的供应链。

　　记者：你怎么知道她们就是大学生呢？

　　韩小姐：有学历证明呀，但是真假有时我不好分辨，还有通过聊天，也能看出一些素质。

　　韩小姐告诉记者，不孕夫妇中有经济条件不错的，他们都想找一个学历高点的志愿者；而有些大学生因为家庭贫困，就做起了志愿者，这一行挣钱相对容易；还有不少单亲妈妈为了养家糊口，也选择了代孕挣钱；也有因感情受挫而走上这一行的，“代孕志愿者什么人都有，也方便需求者来挑选。”

　　20日下午，记者驱车来到济南，在历城区一公用电话亭再次拨通了韩小姐的手机。记者假装自己是一名大二学生，在济南上学，因为家庭贫困，下一学期的费用没有着落，想休学一年当代孕志愿者，等代孕结束后再返校修学分。

　　韩小姐简单询问记者的家在哪个省市、血型等几个问题后，称条件不错，可以考虑，然后提供了一个qq号，让记者与她网上再聊。

　　“我现在没有毕业证能行吗？”记者问。

　　“没关系，我能看出你是不是大学生。”韩小姐答复。

　　对话代孕网站长吕进峰

　　5月7日，记者电话采访了身在北京的中华AA69爱心代孕网站长，也就是该网站“爱心代孕中介服务”的创始人吕进峰。

　　记者：4月中旬，国家卫生部关于《人类辅助生殖技术与人类精子库校验实施细则》明确规定，任何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这对你从事的代孕中介服务有无影响？

　　吕进峰：政策性问题我不好回答，只是对于这一规定我感到很无奈，毕竟“爱心代孕”确实需要合法的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来进行。我们不负责介绍医院，都是由需求方自己去找，我们只是帮助需求方介绍一个健康的代孕志愿者。

　　记者：代孕志愿者受孕或是分娩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意外，这种风险责任由谁来承担？“爱心代孕”中介又能为志愿者、需求方规避哪些风险？

　　吕进峰：我们以前的协议中，没涉及到这些方面的问题，因为现在发生这种意外的几率非常低，而且我们提供给需求方的都是身体健康的志愿者，还要定期带志愿者进行孕前检查，一般不会出现意外。但是也不能回避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没有把这种基本没有可能的风险责任写进协议，是因为我们都不想看到这样没有可能的风险。但为了防患于未然，今后我们会将风险责任写进协议。我们目前担保的风险主要有两点：为需求方提供身心健康的志愿者；担保双方代孕意向不会改变。

　　记者：听省级代理中介说，你每月向他们收取一定的费用，而在整个“爱心代孕”服务过程中，你们并没有负担代孕志愿者任何的费用，这“爱心服务”是否为牟利？

　　吕进峰：我主要是向代理方收取网站的相关费用，网站收费的目的有两点：一是维持网站运行的成本，二是保障网站工作人员的基本生活，给予他们从事爱心事业的积极主动性。代孕补偿待遇的目的也有两点：一是保障代孕妈妈长期爱心奉献的生活补偿费用，二是需求方对代孕妈妈的爱心行为的感谢费用和奖金。另外，代孕妈妈的待遇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网站的收费标准是固定不变的。如果因为帮助别人，却让自己的生活无法保障，爱心的意义何在？爱心完全可以变成三方的互助互赢行为，合理的爱心行为才是现实的爱心行为。

　　记者：目前，代孕是被禁止的，你认为你从事的代孕网站今后的生存前景是否乐观？

　　吕进峰：由于各种原因，目前不孕夫妇日趋增多，因此代孕的市场是客观存在的，完全禁止代孕是不可能的。完全禁止代孕，那是粉碎不孕母亲对拥有自己亲生骨肉的渴望，是一件残酷的事情，这不是伦理道德与法律的本意。我觉得应该换位思考，关注不能生育的人的生存境况。但是在短期内，这一规定也不会解禁，只要人类有需求，我的网站就会存在。(a5)□ 文/本报记者 周天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