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系紧鞋带听听远处歌唱

　　窦唯，多年以后，等你彻底清醒过来，你会不会记得，你在这个夏天做了什么？

　　你开口骂人，你不断抛出奇谈怪论，你甚至在昨天下午，砸掉了一家报社的电脑，然后又背着一个双肩包（请允许我用这个文艺青年的必备品来勾画你当时的形象），带着汽油，烧掉了一辆属于私人的车，然后在所有的幸福家庭聚在一起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被警察带走。

　　我不知道那些一直在维护你的人，是不是还准备说你伟大，说你对抗了商业社会，说这个世界冷酷，人们金钱至上，媒体不道德，而你是个悲情英雄？会不会请求那辆车的车主放弃诉讼？请你一定不要再相信他们，甚至不要再相信自己。

　　请你试着承认自己是个凡人，凡人会有的一切缺陷，自私、嫉妒、冷漠，宽容自己而苛刻别人，在你身上并没有减少，即便你用你的艺术筑起了一座殿堂，这些缺陷仍然是最短最致命的那块木板；请你试着承认自己的成长并不完全，开始承担你作为凡人的一切责任，赚钱养家，在女儿的生日给她买个礼物，并向那辆车的车主道歉；也请你试着承认自己是个病人，你身上的那些缺陷，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围，如果经济条件允许，就暂时停下手边的工作，去吃一些药，做一些治疗。

　　请你试着和人们和解，尽管这极为艰难，尽管这有违你的初衷，甚至有损你作品中的孤高气质，但那能够真正治疗你伤口的膏药，必须要从你自己的伤口中提取；也请你试着离开一下，离开那些围绕在你身边、在你说话的时候露出崇拜神色的人们，他们的生活不比你的更加健康，不可能给你正面的养分，请你试着离开城市，尽管你是在城市长大，不一定有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得到滋养的习惯，也一定要试着离开，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你是王菲前夫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人会听你的仙音的地方，去看看小麦的长势，看看拖拉机拉着散发着清香的果实走过，看看小镇子上经营小卖部的女人如何和她那喝醉酒的丈夫吵架，看看乡间草台班子粗俗的演出，甚至可以找一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被生活善意地浸透。

　　我的朋友知道我写了你，谦卑柔和如他，在朋友聚会的晚上，拉着我的袖子恳求：“求你不要再写他了，我非常非常喜欢他的音乐。”他并不知道，我也同样喜欢你的音乐，却更希望你的音乐和你的生活都再多一些人间烟火气，就像卡森·麦卡勒斯在《伤心咖啡馆之歌》所写的那种歌唱：“这音乐来自大地本身，或是辽阔的天空。这种音乐能使人心胸开阔，听者会因为狂喜与恐惧而浑身发凉。”

　　窦唯，请你试着强大起来，不仅仅是在你的艺术领域里，更要在生活中，在你的音乐或者生活使你苦恼的时候，不如像你的兄弟张楚曾经唱过的那样：“系紧鞋带听远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