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太监{48}

　　●在场的众太监，大都唏嘘出声，摇头叹息不已。

　　提起进宫，赵荣升更有说不出的感慨。

　　“就在马德清‘净身’的第二年，我进了宫。之前，我在宫外时，先是住了一阵子‘慎刑司’，像我们这些不在‘旗’的，得先认一下‘旗’，说白了，就是明确一下你名义

　　他当了八年小太监，置了十来顷地。老母去世后，又把过继的儿子接来京城，住在了西城吉祥所一号的私宅里。

　　“要说规矩，还得我们魏爷说才清楚呢。”赵荣升所提到的魏爷，指的是魏子卿。他比赵荣升进宫还早，见多识广，虽年岁不小了，可依然性格活泼，时常爱跟人们开个玩笑。

　　“要说呀，得我跟边爷说才合适。边爷跟我一块‘敲锣边’才有意思呢。”魏子卿出口就是妙语连珠。

　　“要说点儿‘辣’的事儿，还是得咱魏爷喽……”从河间府来京当上太监的边法长，笑着反唇相讥。

　　这两位太监所指，都有典故。魏子卿所说的边法长敲锣边，是说他在宫内戏班里不会别的，只会打小锣，俗称“敲锣边”。而边法长所说的魏子卿的“辣”，是说他性格脾气大，在宫中人称“小辣椒”。

　　听到旧日太监之间的久已不闻的“鸡吵鹅斗”，又在这种场合初露端倪，一些太监笑了。这也好，气氛更融洽了。一阵“锣边”敲过，魏子卿和边法长先后谈起了宫内的那些规矩和旧礼……

　　“在宫里头啊，主子让你做吗你就得做吗，哪怕人瞧着多不是人的事儿，你也得照做不误。有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是甭把自个儿当人看！”

　　说话一口天津腔儿的王悦徵，是进宫太监中少见的有文化的人，说起话来一板一眼，摇头晃脑。

　　“王爷说的这码子事儿，一点儿没错。”当过宣统御前太监的刘子杰，表面瞧上去肥大白胖，进了宫可没少遭罪。其实他在乡下十几岁就结了婚，而且得了个女儿，因打输了官司，一气之下才净身当了太监。

　　“当皇上的都自认为是真龙天子，拿人不当人。当太监的伺候他就更倒霉透了。我们那才是真正的奴隶，主子高兴，能叫我们的小名、外号，让趴在地下‘喵喵、汪汪’学猫、狗叫唤。不高兴的时候，就叫人没头没脑地乱揍一阵，打死了往宫外的乱葬岗子一扔完事儿，哪儿有人管呢？”

　　“要说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得数慈禧。”曾经伺候过慈禧的老太监刘兴桥，忆及宫中旧事，心里还直打冷战。“她虽然自称老佛爷，但为了一丁点儿小事就骂人打人，这简直成了她的家常便饭。有时候，一次就毒打太监上百人哪！一个太监出了差错，一大堆太监都得受连累，殿前老是跪满了挨打的太监。要是有一天没揍人，那就成了稀罕事儿！宫里头的老人，谁都知道这码子事儿：她在暴怒之后威逼一个老太监吞吃自个儿的粪便，这个老太监因此被活活整死。多可恶啊！”

　　在场的众太监，大都唏嘘出声，摇头叹息不已。

　　“唉，说了归齐一句话，太监的下场没几个好的。少数几个得势的大太监，出了宫，吃穿不愁，可也有各方面犯愁的地儿。像我们这些下层的太监，哪儿有人搭理呀？年老以后，如果提前交不出养老义会规定的百八十块钱，出了宫就只能够四处流浪，冻饿死在街头上的绝不是个别的。就算是运气不错吧，进了寺庙，稍微有点儿差池，被撵出来，仍然难逃‘倒卧’的下场……”

　　临完，孙耀庭的几句话，点透了太监的命运，他们联想到自身的遭遇，连连叹息：“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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