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醉酒

　　方子

　　老王最近有点烦。不是一般的烦，是很紧要的烦。

　　其实老王并不老，也就40岁刚出头，因为在单位里待的年头比较长，平时又像老好人一样谨言慎行，谁也不得罪，所以大家喊他老王。

　　并不老的老王转眼就到了身挑肩扛、忍辱负重的年龄。儿子考完高中，差9分进不了重点中学，自费的话要交8万块，全家正四处筹钱帮儿子交学费时又查出老爸患了晚期肺癌，老婆工作的商场又要裁员，她心急火燎地拖着老王往各位领导家送礼。眼看着存折上的数字急剧缩水，老王愁得头发也白了好多。

　　上星期，老王终于盼来了红日当头！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空了出来，这可是个肥缺！单位里谁不知道即将离岗的胡主任赚了个盆满钵满！不仅自己换了好房子，连刚大学毕业的儿子也住上了100多平米的新房，正到处打听要买新车呢。胡主任是个精明人，主任的活儿干了不到5年，经过他上下打点，把各位领导都捧得心花怒放，这不，下个月又要高升了。

　　估计全单位的人都在窥探这个宝座，可是大家都清楚最有希望的还是老王，不管论资历还是论表现，老王都应该升任这个职务。老王和老王老婆已经成竹在胸，每天乐呵呵地笑脸相对，晚晚算计着高升后请哪些同事庆贺。

　　自古好事多磨。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大家都在背后嘀咕着隔壁所的小刘有可能顶胡主任的缺，具体什么原因不知道，好像是说小刘有上头的关系。

　　这下子像捅了马蜂窝一样，老王和老王老婆急得找不着北了。四处求爹爹告奶奶地找人托关系，想找个上头的领导给疏通一下。老王合计过了，这是人生的最后一搏了，拼了老命也得抓住，如若不然以后就只有等着退休养老的份了。

　　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捣腾到最后，竟然真被老王找到了一个大学同学。同学的老婆正好主管老王他们单位的人事调动。这根救命稻草来得太及时了。老王喜出望外，跟老婆商量来商量去怎么给人家送礼。

　　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如今是官运正旺，满面红光，身段宏伟，相比之下老王倒像一棵营养不良的葡萄藤，虽然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依然是青黄不接的感觉。

　　礼是没送出去，估计人家也看不上老王这点家当。毕竟是老同学，看在同窗四年的份上，老同学豪爽地笑了一阵，做了一个果断的手势。这笑声里似乎有些什么内容，那手势好像代表了某种承诺？老王越琢磨越糊涂，到底这事算不算有谱了呢？领导的意思一向是很不好猜的。观察一下再说吧。老王亦步亦趋地跟着老同学去了某豪华酒店。

　　同桌有很多人，以老王的能耐是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各种关系的。只好在老同学豪爽的笑声中喝了一杯又一杯。老王想，喝了这酒也许就有戏了，不是说生意成不成，就看酒喝得好不好吗。豁出去了！老王仿佛看见了大红的任命书，仿佛看见了一座通亮崭新的大屋。

　　不会喝酒的老王和每天都喝醉的老同学同时醉倒了。

　　半夜，老王口渴难耐，便推了推身边的人:“老婆！倒水！渴死了！”

　　别看老王在单位里慈眉善目，对任何人都唯唯诺诺生怕踩死只蚂蚁。在家里可是大老爷们一个。老婆对他一向低眉顺眼，举案齐眉的。但这回，竟然没有动静！

　　老王紧闭着眼睛，声音高亢:“有没有搞错！你以为我想喝酒啊！要不是为了主任的事，我会跟他喝？想当年我在学校风光那会儿，他给我提包我还看不上呢！哼！快点倒水来！”老王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用这种中气十足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愤怒。喊完之后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啪”的一声，一屋子强烈的白光刺痛了老王血红的眼。老王努力眯起眼来看了看周围。这是一个陌生的豪华套间。老同学一张奇怪的大红脸直矗到他面门。只听他从鼻子里喷火龙一样喷出一声怪音，然后果断地一挥手，甩了门出去。

　　老王弹起的速度惊人，又以同样惊人的速度软瘫在地毯上……

　　图:

　　本版插图

　　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