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水井

　　陈慧玲

　　水井，并非乡间村子饮用水的水井。这水井是个地方名，离小城20里，聚集着大大小小两百多家企业。企业有美国、加拿大以及港澳台地区投资的。巴士公司特别在水井至小城之间开辟了巴士专线。

　　在二号巴士专线上，女孩欣任售票员。一站站下去，你会听到一声声提醒，将近终点站，依旧是甜甜的嗓音:“下一站，水井。”欣喜欢梳弄短头发，她说短发显出活泼和秀丽。长得清清秀秀的欣，本来在小城一家公司当文员，那公司老板犹如色狼。欣起初忍耐，再忍耐，待那老板又一次闯进门又是摸手又是挠脚骚扰时，欣连连盖了对方两个重重的耳光，才执起随身携带的挎肩布袋，哼着欢快的歌儿大步走开。欣在家里闷了两个月，后来，她应聘了巴士公司售票员。欣说，当售票员并不是丢人的事，干得好一样有出息。这是依仗双手赚钱养活自己呢。欣心安理得，干得惬意。

　　欣毕竟是个女孩子。女孩子轻易萌生一种幻想一份浪漫。早年，她看过香港的一部片子《下一站:天后》。里面的故事感人，男女主人公的诚挚爱情令她实在羡慕。欣一下子转过弯，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好看的故事，现实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已足够烦人了，但欣极喜欢电影的名字，她以此一站站地提醒乘客到目的地后下车。

　　欣有天发觉，一个年青小伙子天天搭乘她这辆专线巴士。但男孩对车上人很礼貌很热情。有次，巴士已开出，男孩气喘吁吁追赶在巴士后面。欣赶忙招呼司机停车。男孩跨入车厢内，感激地说:“谢谢！唉，睡过了头，幸亏你们停车，我……在公司干了一大段时间，从来没有迟到过哩。”这一刻，欣对男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男孩见所有乘客下车后，鼓起勇气对欣说，他叫轩，在水井企业区一家大公司工作。欣记下了轩的名字。一来二往，欣与轩熟络了。有天，在水井站下车的轩走了回来，大胆地说:“欣，晚上九时，我请你在城市东门的美丽咖啡馆喝咖啡，你说好吗？”说完一句话，轩没有理会欣是否答应，步子轻快地走了。

　　美丽咖啡馆内，轩早早守候。时针，指向九时。轩面前一亮，一身红裙子的欣，仙女般的美丽，在轩面前的位子坐下。“欣，我……我送你的红玫瑰。”轩激动地捧过一束红玫瑰。这时候，欣才相信一段爱情故事，开始发生在一辆专线巴士上。

　　欣虽是性情温柔的女孩子，可她嫉恶如仇。这一个普通的女售票员，被评为全市劳动模范，受到小城有关单位表彰奖励。一个正午，二号专线巴士从城里驶往水井，途中有两个车匪铤而走险，抽出锋利匕首，威胁乘客不得动弹。欣起初慌乱，她终究是女孩子。但欣很快镇静下来了，大声喝斥车匪住手。两车匪打了一个冷颤，他们压根儿想不到一个女孩子这般大胆。此时，欣多么渴望乘客站起来对付两车匪。满车乘客竟无一人吭气，包括欣爱着的轩。两个车匪得意了。车匪持着匕首，一个接一个对乘客搜身。欣叹了口气，望了轩一眼，轩畏畏缩缩地避开欣的目光。两车匪搜到轩的身上，轩动作稍慢了些，竟重重挨了车匪耳光。欣心痛，双眼涌出了怒火。她一弯腰，在车门前的座位底下拖出一只工具钳，骂道:“兔崽子！”她举起工具钳砸向车匪。车匪捂着歪了半边的肩膊哭爹唤娘。而另一个车匪见势不妙，狗急跳墙跃了过来，对着欣的腰部捅了一刀。司机猛一踩住刹车，吼一声:“揍死两个狗娘养的！”他操起平日准备好的一根铁棍，一回身劈向车匪脑袋。车匪惨叫一声。欣在昏迷过去的一刻，看见满车乘客激愤地扑向车匪……一夜之后，欣醒了。医生告诉欣，一整夜，有一个小伙子守在病房门前，片刻不离开，待知道欣脱险之后，才默默转身走了。半个月后，恢复健康的欣，好想好想见轩，却找不到轩了。心怀内疚的轩，最后离开了这个小城。

　　欣流下大滴大滴的泪水。她谢绝了许多单位的邀请，依旧干她喜欢的售票员。欣依然秀美亮丽，只是比以前成熟了。“下一站，水井！”这一声呼唤，仍然清甜和悦耳。认识欣的人说，欣正在寻找和等待着轩。欣心坎深处有一个小秘密，她期待轩有天继续牵起她的小手，说:“欣，我想亲吻你，好吗？”

　　图:

　　本版插图

　　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