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日本朝野爆发“小小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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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练的保守政治家小泽一郎接任民主党党首后，立即发动了对自民党党首小泉纯一郎的咄咄逼人的攻势，这场“小小战争”让日本的保守政治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看头

　　撰稿/陈言

　　5月7日，小泽一郎就任日本民主党党首正好一个月。富士电视台做了一个民意调查，结果显示民众对在野的民主党的支持率为28.8%，对执政的自民党的支持率仅有28.0%。这次小泽与小泉过招，是小泽占了一点上风。

　　在不久以前，日本政界的“小(泉)小(泽)战争”首先在东京附近的千叶县打响了前哨战。众议院补选议员时，民主党、自民党两党拼力争夺，最后是民主党获胜。5月连休期间两党亦小有交锋。到今年9月小泉纯一郎首相卸任前，还将在国会论坛上有几场大仗、硬仗要打，能让日本选民看个精彩。

　　前原诚司担任民主党党首时，他与自民党党首小泉纯一郎在年龄上相差了整整20岁。前原在工作作风上几乎完全抄袭小泉，东施效颦，缺少了风采。在中国问题上，前原公开鼓吹“中国威胁论”，小泉则在任何场合都只说自己是个“亲华派”——前原、小泉两人只有在这个问题上显示出了一点“不同”，在其他方面则没有什么区别。

　　而小泽一郎在4月当选民主党党首后，可谓与小泉纯一郎“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小泽与小泉有着完全相同的年龄与政治经历，政治主张也基本相同。如今一个在野一个执政，“小小战争”狼烟四起。

　　 “小小战争”前史

　　小泽一郎与小泉纯一郎同为1942年生，同样毕业于日本庆应大学经济系。庆应经济系有一个组织严密的毕业生同学会，一位留学于庆应、并在经济系执教多年的王先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从来没有在同学会上见过小泉或小泽。”

　　庆应同学录里能查到小泽和小泉同样在1967年毕业，其他记录就没有了。毕业后，两人都远远地脱离了庆应，很少有人听到他们谈论庆应大学的往事。

　　小泽与小泉都是继承父业而成为政治家的。1969年，小泽和小泉同时参加了当年的众议院选举，小泽有幸当选为议员，并立即被田中角荣招于麾下重用，开始平步青云。小泉则不幸落选，只好跟着福田赳夫成为他的秘书，目睹了同属佐藤荣作首相门下的田中角荣与福田赳夫之间为争夺下任首相宝座而发动的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政治斗争。最后，田中角荣不惜从佐藤派中分裂出去，建立自己的派系并夺取了首相宝座。当时，在田中鞍前马后敢拼敢打的“武士”中，就有刚刚当选为国会议员的小泽一郎。

　　那时，还谈不上小泽与小泉的战争。小泉只能作为看客旁观武斗派小泽在政治舞台上的拼打，自己则无权参与竞技。

　　以后，田中派与福田派在所有问题上均誓不两立，成为宿敌。

　　在上个世纪70至80年代，田中派经手竹下登、金丸信等人后达到了鼎盛，小泽由武斗先锋转变为铁腕大将，开始主导自民党党务。1972年，小泉终于当选为国会议员，有了与同学小泽抗衡的资格。在政治斗争上，小泉亦是个敢拼杀的人物，但也只能与山崎拓、加藤一组建“YKK联盟”，在自民党内走了另一条路线，与主流派小泽抗争。

　　然而风水轮流转，田中派盛极一时后走入衰微，自民党旁流中的福田派到了森喜朗时代已经连续两人出任首相。而红极一时的小泽，此时不仅离开了自民党，而且在下野后成为自民党的一大对手。

　　当年自民党内部的争斗，现在已经变为自民党与民主党、执政党与在野党之间的战争。

　　调整民主党路线

　　在小泽发动对小泉的攻势以前，民主党需要对前原路线做出调整。小泽的主要工作是从这里开始的。

　　也许在民主党上一任党首前原诚司的心里，小泉说一不二的工作作风是他学习的一个重要内容。前原一旦在美国、中国公众面前说出了“中国威胁论”观点，不管这个观点在理论上是否成立，有无论据支撑，前原都是不肯收回的。前原以为，在日本一些民众厌华情绪严重的时候，像小泉那样以参拜靖国神社的方式来宣泄民众中的厌华情绪，能达到哗众取宠的目的。

　　然而，小泉的行动与语言是脱节的，他一方面多次参拜靖国神社，另一方面则强调中国的经济发展对日本来说是个机会。前原作为在野党党首，他去不去参拜靖国神社并不重要，但他却把小泉行动中没有说清楚的那部分说了个明明白白，这成为他的一个致命伤。

　　日本很多学者、企业职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在日本公开宣扬“中国威胁论”不得人心。没有中国经济的强劲发展，就不会有今天日本经济的复苏；拉开中日距离，结果必定会打压日本自己的发展势头。

　　前原诚司因为党内议员用“伪造的电子信件”攻击自民党而下了台，但日本媒体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前原的“中国威胁论”在民主党内很不得人心，他的辞职与此有间接关联。

　　小泽出任民主党党首后，主要是调整前原的“中国威胁论”。在民主党的高层人事安排上，小泽没有做出太多变动。小泽决定，除前原以外，民主党执行部的全体成员留任，这让很多人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小泽稳定胜于一切的思想立即得到了党内的认同，民主党开始团结了起来。

　　与自民党划清界线

　　小泉执政六年来悬而未决的最大问题是外交，特别是亚洲外交，其次是小泉改革带来的贫富悬殊问题。现在，小泽开始把批判的焦点对准这两个问题。

　　表面上，日美同盟关系风平浪静，但两国的关系实际上已经非常微妙。日本媒体喜欢夸张小泉与布什的私人关系，似乎他们铁板一块，坚不可破，但日美外交部门的关系并非如此热乎。许多美国重要的知日派人士都离开了政界，包括当年的副国务卿阿米蒂奇。目前负责亚洲事务的副国务卿佐利克最关心的是中国问题，而非日本。

　　日本与亚洲邻国交恶，其原因在于日本首脑多次参拜靖国神社。在靖国神社问题上，小泽的态度比较清楚。他表示，甲级战犯不是战死的将士，没有被供奉到靖国神社中去的资格。但是，日本该如何清算发动侵略战争这一问题，小泽则语焉不详。现在，小泽可以严厉批评小泉在亚洲外交上的失误。但实际上他对过去的侵略战争的责任问题也是遮遮掩掩，要取得亚洲国家对日本的理解，决非易事。

　　在经济政策方面，该如何与自民党划出一条界线来，小泽用心良苦。本来小泽与小泉在经济主张上没有太大的不同，他们基本上都主张“官转民”“消减支出，对国家的种种限制进行松绑”。因此，小泽对小泉的批判只能定在“小泉改革有名无实”这一点上。对于这种近于神学论争的批判，日本民众中并没有多少共鸣。

　　小泽能够呼喊出的一个比较能打动日本人心的口号，是解决贫富悬殊的主张。小泉的改革带来了社会贫富悬殊以及地区之间经济发展上的差别拉大，日本由过去那种基本上比较均匀的发展，开始向财富逐步集中到个别富豪、个别大城市的趋势转变。在教育、社会保险、退休金等各个方面，大城市与地方城市、大企业与中小企业、男性职员与女性职员、正规职员与临时工出现了非常大的悬殊。小泽对小泉改革的批判，把焦点聚集到贫富悬殊问题以后，能吸引选民的注意，成为进攻小泉阵营的嘹亮号角。

　　小泽初尝胜果

　　小泽就任民主党党首后不久，4月23日，在紧邻东京的千叶县有一个众议院议员补选的机会。为了胜利，自民党、民主党均用上了浑身的解数。

　　对小泉来说，千叶县补选是他9月卸任前的惟一一次国会选举，是自民党在去年选举中大获全胜以后，民众对自民党和小泉是否还支持的一个试金石。

　　而对小泽来说，在他当选民主党党首后，特别是在提出要解决日本贫富悬殊问题的口号以后，民众是否把信任票投给小泽和民主党，可以通过这次选举看出个八九分来。

　　在这次选举中，民主党提出了“不让一人掉队”的均贫富口号，自民党则提出了“坚持改革”的主张。日本自民党自邮政改革口号获得民心以后，就再也没有提出过新的具体改革的方针政策。小泉改革已不再新鲜，而改革带来的贫富悬殊成为日本民众关心的话题。

　　在过去两年内，自民党在众议院及参议院的所有补选中从未失败过。这次选举自民党也没敢掉以轻心，四位下任总裁候选人全部到千叶做过演讲，去年刚刚当选的自民党国会议员们也纷纷去那里散发传单，要选民投他们一票。

　　但小泽采用的选举战法完全不同于过去。他是骑自行车进选区号召选民投票的。演讲的时候，小泽不像自民党人士那样站在高高的选举车上俯视选民、发号施令，而是登上一个塑料啤酒箱就开始讲了起来：“我是来求你们投民主党一票的，我不能站在高处发号施令!”小泽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含沙射影地批评了对手。

　　不用选举车，不组织成百上千人的大集会，反而让电视媒体找到了新闻，使得小泽在电视上的曝光时间超过了你方唱完我又唱的自民党政治家。结果民主党胜出，前哨战以小泽获胜告终。

　　 “小小战争”9月终战

　　小泉首相9月卸任的决心已下，小泽9月再次当选为民主党党首也基本上是板上钉钉，失去了一个交战方的“小小战争”，9月以后就不复存在。

　　问题是小泽能否推翻自民党政权，出任日本首相一职?近日有民意调查反映，民众对民主党的期待超过了自民党。而小泉的支持率开始迅速下滑，从5月6日富士电视台的调查看，不支持率已经超过支持率一个百分点。

　　4月29日，日本工会动员4万4千人在东京代代木公园召开“五一”劳动节中央大会，小泽在会前20分钟到达会场，同与会者一一握手。小泽在会上发表讲话称∶“小泉政治让日本成为了一个弱肉强食的悬殊社会。”他还说∶“我们应该改变日本，改换政权!”小泽正在极力争取工会对他的支持。

　　小泽曾在1993年出版过一本名为《日本改造计划》的书。今年“五一”，他安安静静地开始撰写《日本改造计划》的续本，在军事和农业问题上，要把他的政策计划做一个系统的整理。“小泽主义”就要出台了。

　　在今年9月“小小战争”尘埃落定之时，小泉和小泽谁胜谁负也许很难说清，但一个新的日本肯定要出现。这个新的日本能在多大程度上弥补小泉遗留下来的外交及经济问题，世人拭目以待。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