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茱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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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15日09:01 上海青年报 |
■文/龚静 已经是3月中旬,梨花桃花杏花海棠花在南方流转烟波地完全敞开,落英妖娆了一冬之后的土泥,轻和软了起来。 北方的清晨依然是冷风渗骨的,树叶不甘心地枯着,枝干是伟岸的不羁的样子,是 哪怕春天到了南方已然不动声色的意思,迎春是欲迎还休的,因为那股子劲发不出来,山枯着脸,或者说沉着冷静地等待着,人却无法沉着,就希望看到植物为之绿意葱茏,人的身体是不如植物的安然安详的,植物不着急,人的生物钟却着急了。其实年复一年的如此。总是以为此刻的春暖花开是最迫切的。 发现一种身子骨小小的树开出了黄色的花。从山顶到山脚,密的,疏的,一树一树地弥漫。有一株瘦的开在教学大楼一角,衬着枯褐色的高大乔木,毫不逊色地细劲,若郭熙《早春图》的树韵。本该是迎春的风头,让了它们。 故乡正是桃红柳绿,异乡终于也见了花信,虽然毫无烂漫的意思,也毫无香气的诱引,小的,细碎的,黄花依然是温暖的安慰。可是花叫什么。总习惯要叫出花草的名字,仿佛如此就有了心印和照应,其实花倒是并不在乎你称呼它什么,应时而生,顺时而落,眼前的小黄花就是应该担当起北方早春的慰安。只不过春寒和一个过客的眼睛,热上了这些顺生的植物。 然而,还是想称呼一下这些花,否则抱歉它的春来发新朵。 她问她,她也不知道。金达莱之类的吧。在这些坡路一走11年,她没有注意到这些。今天被她一问,竟然发现枯树间大楼隅一株又一株的开了黄色的花。心里一动,11年竟然不知道。任其春生秋长。 她从她的故国来,初来乍到,身体和心都是敏感的。而她已是异国为家乡了,为了一个男子,来了,落定,生子,奔波,至大学的终身教职。现在,生活渐渐安稳,孩子渐渐长大,她突然觉得一晃接近40了。 她上网去查那种黄色的花,网上花团锦簇,那细碎的小花实在太不经意了。办公室的同事帮她找到了,原来就是那种山茱萸。中原特有的植物。秋天结小红果。入中药。 一旦注意,就处处看到。那天在庭院式的石蘭餐厅吃饭,窗前正是密密一片山茱萸的艳黄。欢迎午餐会就从第一春山茱萸开始。仿佛大家都在等待一种植物来说一说温暖的话题,然后放心从容地等待寒冷渐然后退。 生物之息相生。人何以寂寞,相互间终至无法全然的慰藉。她对她说,这些天很是感慨啊,你不问,我11年都没注意到。我在想这些年真是活得太日常了。 这也很日常啊。花草原本不是特别的风花雪月,风花和雪月就是造化时刻安排好的默然而暖。已然我们的日常。 好比诗经时代的人不先说一说草木就不能说话一样,其实说关关雎鸠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定相关吗。只是就得这么说仿佛气才顺了。 她有时候开车送她回宿舍,山上的迎春花终于如瀑布般泻了一路,一弯又一弯,她把车开得很慢。 她俩相视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