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浩街六年征联何以无佳对？

　　1999年5月，苏州市南浩街经过重新装扮后开街，开街庆典的一个重要活动是征集对联。上联已由苏州专家们集体撰写完成，征集下联活动自当年5月开始，逐年进行，直到获得绝对为止。第一年佳联奖金为1万元，次年奖金开始上升，至2003年升至16万元，2004年升至20万元。然而，6年的热炒开始冷却，质疑之声响起，于是主办方将20万预定颁出的奖金捐献给了慈善机构。

　　应征者多达10万人，何以无一佳对？又到5月，在南浩街轧神仙活动采访中，本报记者来到万人码头，对有关人员进行了采访。

　　征集半副对联

　　牵动万人心

　　三吴明清第一街水陆两旺驰誉五湖四海。

　　——这是1999年5月，苏州南浩街万人码头征联的上联，为苏州市“一些民间文艺工作者共同创作”，由苏州市书法家费之雄书写，然后刻在石牌坊上首，下首空白为待征集的下联预留。消息传出，应者无数。

　　据这次活动的主要策划者和组织者，江苏亚细亚集团董事长龚国钧介绍，万人码头上联17个字，勒石在牌楼上，以凤求凰的形式公布于众。经媒体传播，征联消息不胫而走，当年就有2000多条应征作品。年终评审时，主办方邀请了楹联艺术研究的专家学者，组成评委会，对来稿现场开封，逐件评审。但没有看到理想的可以勒石的绝对。于是第二年继续征集。

　　应该说，评委们根据评审条例，公正地对待每一条应征的下联，因为一旦勒石后，就不会再动，所以评委们是严格要求、一丝不苟的。楹联是中国的国粹之一，历史悠久，有其特定的艺术规律。就万人码头对联来说，其上联虽作为散联出现，四平四仄，但其中有“一两三四五”数字及暗嵌的数字“陆”，平仄要求很高，联意又要符合南浩街的特定环境，因此难度极大。要求对联时，平仄相对，名词、副词、动词、形容词相对，同时上联一气呵成，描绘出万人码头的古往今来，文字流畅，朗朗上口，雅俗共赏，要求下联必须与上联呼吸相通，气韵连贯。评委们的苛求自有其道理。

　　至2002年，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主办方所期望出现的“白马王子”还没有出现，悬赏金额已经增加到12万元。如此重金，不但引起苏州全社会的广泛关注，而且国内外重要媒体也都参加了报道，视南浩街征联活动为一个文化事件。新华社发出四次通稿，境外华文报纸也争相报道。这一年，收到来信17158封，应对的下联近6万条。比以往3年稿件都多，应征者分布也更加广泛。国内除西藏外，所有省、市、自治区及港澳台地区都有人参加。世界各地华人也闻风而动，有巴西、意大利、美国等21个国家的人士参与，寄来300条下联。

　　2002年度是征联活动的高峰期。国内一些著名大学的教授、地方名人也参加了活动。这一年的稿件，评委们用了5天1夜的时间进行评审。还是现场开封，通过三审和终审，选出58位作者的作品给予入围奖，选出5条为优秀奖。而佳句绝对仍未出现。

　　多年悬白，个中原由众说纷纭

　　据主办方对外界的解释，在2002年征联活动参与者中，不乏大家和楹联专家，但即使是这些高手，也仍然不能创作出令主办方满意的佳对。个中原因，“在于这些应征者对苏州南浩街万人码头的征联宗旨缺乏了解，尽管应征者采用了多种形式，但都失之于生硬，抛开了南浩街和万人码头，信马由缰。更多的作者，对楹联艺术的规律了解不够。有几位作者，每人撰联多达300至500条，希望侥幸取胜。”

　　据悉，2002年在参加征联活动的人员中，年龄最长的102岁，最小的是小学二年级学生。东北哈尔滨一位作者，撰联478条，并对每一联进行分析，分析文章长达50万字。广东省电白县一位作者创作了530条下联，全部用毛笔工整书写。而在苏州市卖菜的一位山东老乡，为应征对联居然放弃了工作，决心用一年时间对出最理想的对子。由于量特别大，评委从历年的9名扩大到12名。评委们分析认为，“6万条应征作品都不能入选，主要原因是，除了平仄和暗嵌的‘陆’字是难关外，绝大多数应征者没有扣住苏州南浩街主题”。进入2003年，奖金上升到14万元。

　　评选结果一出，有人大哗。2003年，老谷在杂志上发表了“试为南浩对下联”一文，文中说，自己对了一个下联，但因自认在句法上有一点破绽，就没去“投标”。老谷在最后说，但愿能抛砖引玉，最好是苏州人自己把这个下联对出来。老谷的抛砖引玉和自谦，引来阿泰的文章。“如此平庸、夸张、平仄不协调的上联是几乎不可能（实是不可能留点余地）的‘联’。其二，一般对联佳者，上联有数字下联必须数字相对，而上联已有一两三四五六，你若像填充那样使七八九十对应，数不够，且平仄无法相对。其三，上联南浩有明显夸张炒作之意。三吴是指江南广大地域，当年南浩街（据说实为南濠）是不是三吴明清第一街，远的不说，只说古城内就有观前街，其繁华远胜南濠，南濠那时只是城河边一条很短的街，至于是不是驰誉五湖四海那就更不用谈了。由于这些原因，不可能对出‘中标’下联，当然会有被骗感觉，而现在还在不断年年加奖金？客观上起着炒作作用。我可以断定永远无人能对出下联。”

　　“我的想法：南浩上联别高悬了，收起为好。这种玩法，只能使人产生错觉，苏州是‘人文荟萃’之地，出这样水平的上联，贻笑大方了。”

　　阿泰的观点颇具批评性，文滔紧接着发表了“南浩上联还应高悬——与阿泰先生商榷”一文。文中披露，自征联以来，南浩街商管会每年用于评比的费用不下于2万元，而且所建房产已经销售一空，似再无炒作的必要。如今的14万元奖金，也不过是六位数。就在1999年南浩征联之时，甘肃某酒厂征下联，奖金是30万元，“如果让南浩上联继续炒作，那么炒作的目的不是商业，而应是文化了”。

　　辩论之声四起，应在预料之中。日前南浩街管理处的卢智荣主任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当南浩街面临巨大压力的时候，经过分析评定，决定中止征联活动。

　　征联无功而返

　　引发思考

　　2005年1月26日，苏州市南浩街景点管理处发出了“关于结束南浩街石坊楹联征选活动的公告”。公告说，2004年度评比活动结束，收到信件2491封（件），网上征联2850条，共计12948条，评出优秀奖20名，最佳楹联仍暂缺。江苏亚细亚国贸集团有限公司南浩街景点管理处遗憾地宣布：从今年起不再举办南浩街石牌坊下联征集评选活动。但为了表达对征联活动的真诚，江苏亚细亚集团决定将原准备用于评选的20万元奖金，全部捐献给苏州市慈善总会，向社会和弱势群体献上一份爱心。

　　为什么南浩街征集对联活动最终无功而返？本报记者日前采访了主要策划者和组织者、江苏亚细亚集团董事长龚国钧。据龚先生介绍，当时为万人码头策划对联活动时，就是想弘扬一下南浩街的文化内涵。

　　南浩街位于姑苏城西老阊门外。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所说的“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即是指这一带。但由于历史的原因，其已演变成为苏州市一个环境差、房屋旧、常有水灾的寒碜处所。亚细亚集团承担解危安居工程建设任务后，建造了南浩十八景，通过景点设置展示吴文化魅力。一年一度的南浩街轧神仙活动，被称为苏州市民的狂欢节，延续了800多年。万人码头对联就是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出笼的。为什么最终无功而返？龚先生透露，当征集对联活动达到高峰期时，有人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而参加评审的作品所用文字，重复率也很高，使评委难以取舍。但理想的对子还是没有。由于压力增大，主办方亚细亚集团南浩街管理处不得不终止这一活动。

　　南浩征联活动作为一个文化事迹引起过海内外的轰动，但施以20万元重奖，投来10多万稿件，最终也没有结果，这一度引起争议，引起质疑，也引发深深的思考。对此，苏州一位著名的文化人表示，类似的活动，应该有一个好的起点，同时有一个圆满的收场才好。但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让南浩下联高悬，留待后人处理，本身就是一个文化佳话，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