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兑美元“破8”央行发出什么信号

　　编者按

　　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昨日突破8:1的心理关口，达到1美元兑7.9982元人民币，这是自2005年7月21日人民币汇率机制改革以来，美元兑人民币汇率中间价首度“破8”，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创出新高。这意味着人民币汇率更加具有浮动弹性。

　　尽管对于人民币汇率“破8”早有心理预期，但昨日的汇市收盘价，着实还是让北京的王先生感到有些失落。他说一直习惯于拿着1美元去银行兑回8元多人民币，而随着人民币的不断升值，自己手头攒的那些美元“这阵子已经越来越不坚挺了”。

　　昨日早上，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开盘即跌破8:1的心理关口——1美元兑7.9982元人民币。北京的一位外汇专家随后就此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人民币汇率“破8”可能只是短时的，并预计汇市当日收盘时可能会重回8以上。然而，截至昨日收盘时，美元兑人民币报7.9976元，显然较之上午的中间价再有爬升。

　　人民币平静“破8”之后

　　事实上，自4月初银行间市场美元兑人民币汇率突破8.01的关口以来，人民币汇率一直在8.01上下维持双边波动的态势。昨日人民币汇率的最新收盘价，则再次刷新了自去年7月21日汇改以来的新高。不过记者注意到，无论是业界专家还是普通民众，对于人民币昨日“破8”并未表现出异常惊异的态度，市场层面也显得颇为平静。

　　在中国银行的外汇专家谭雅玲看来，由于今年一季度我国经济增长10.2％，加之信贷投放大增、外汇储备跃居世界第一等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强化了各方(尤其是海外投资机构)对人民币汇率升值的预期，因而人民币“破8”对于各方而言没有什么悬念。

　　中信证券的一位分析师也认为，此番人民币“破8”与市场预期比较吻合。他说，此前数周内，美元兑主要货币持续下跌，而美元兑人民币跌幅明显滞后其他主要货币，而鉴于人民币汇率参考一篮子货币浮动，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破8”不过是个时间上的问题。

　　在历经了2005年7月21日人民币汇率首次大幅波动之后，一方面，民众对于人民币“破8”不再感到惊恐不已，而另一方面，人民币不断升值对于中国经济的负面影响不可小觑。

　　旅美资深金融专家李振勤昨日在与记者交流时认为，如果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升值的幅度不大，本身对中国的影响总体上是中性的；而一旦美元贬值导致热钱进一步涌入中国，则将增大人民币升值压力，对中国的货币政策以至宏观经济政策构成更为困难的挑战。

　　李振勤说:“如果人民币被迫剧烈升值，不仅会引起经济震荡，也会造成过去以8.11至8.27人民币汇率置换的巨额外汇储备的缩水及国民财富的损失。”

　　“继续升值”与“可能贬值”之辩

　　数据显示，在过去的近10个月里，人民币汇率在有升有贬的双向波动中已累计升值2783点，升幅超过3.36％。尽管如此，中国社科院金融所副研究员刘煜辉认为，人民币短期内升值的压力会继续增大。

　　“我国主要是外向型贸易投资和政府投资两方面，当前经济发展偏热。在此背景下，货币当局感受到的升值压力会比汇改之前更大。”刘煜辉进而判断，国家近期可能采取一些宏观管理手段——譬如货币紧缩政策来调控这个投资，以期把投资增长过快的势头压下去。

　　但是，与此前市场方面流传的“人民币会继续升值，并且扩大浮动范围至目前的5倍”判断不同，刘煜辉认为，在央行着力增强人民币汇率浮动弹性的背景下，人民币汇率在一定范围内出现明显震动是正常的，但出现特大幅度波动的可能性十分小。相关事实是，昨日央行新闻发言人也针对汇率问题表示，我国“将继续深化外汇体制改革，进一步改进外汇管理，大力推进贸易投资便利化，稳步推进资本项目可兑换，拓宽资本流出渠道，积极培育和发展外汇市场”。

　　谭雅玲则认为，眼下人民币“破8”主要是市场预期和技术因素所致，而从实体经济的整体状况看，人民币持续升值的理由并不充分。“在GDP高速增长的同时，我国经济的结构问题很严重，目前投资和出口仍然很热，而消费相对较弱，这并不支持人民币持续升值。”

　　“在当前消费物价涨幅仅为1.2％的情况下，过快或大幅升值只会增加我国的通缩风险。”在作上述分析时谭雅玲还认为，从短期看，人民币有升值压力，但从中长期看，考虑到我国经济存在的结构问题或风险，人民币存在贬值的可能性。

　　“破8”不会给出口企业带来太大压力

　　人民币“破8”虽然早在人们的预料中，但这种升值的趋势将会对企业产生怎样的影响依然备受关注。

　　刘煜辉昨日就此话题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由于目前我国的贸易部门与汇率浮动之间的联系相对来说比较弱，人民币“破8”不会给相关出口企业带来太大的压力。

　　他分析，一方面，在全球经济发展失衡，经济呈现强劲增长势头的背景下，欧美国内市场的进口需求强劲。泡沫性倾向加剧，处于一个高位的增长。这个需求不会因为人民币汇率升高而减弱，因此，我国的对外贸易部门的出口压力相对比较轻。如果这个需求萎缩，会对我国的出口企业造成很大的影响。

　　另一方面，由于我国政府一直很重视外向型经济的发展，我国出口制造业的整体竞争力很强，短期内不会因为汇率问题而丧失优势，因而对中国的出口贸易的影响力相对很小。

　　他说，汇改以来，我国的货币当局逐步推出了一些外汇产品，对于提升相关企业的风险防范能力能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本报驻京记者郑春峰实习生王丹黎

　　专家观点

　　降低升值压力尚有很大政策空间

　　李振勤

　　近来央行推出了“藏汇于民”的政策。这对于减轻人民币升值压力固然有帮助，但从力度和广度来说还很不够，一般认为，仅此一策不大可能改变外汇储备激增以及人民币缓慢升值的现有格局。笔者认为，为避免人民币大幅升值及外汇储备继续剧增，中国仍然有许多可供选择的对策和回旋空间。而对策的关键在于，采取协调一致的组合措施以控制外汇储备的增量。

　　具体降低人民币升值压力的配套手段简述如下:

　　进一步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

　　1、减少外贸顺差的税收政策。如:进一步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开征出口税等。这一对策的主要好处是比较符合国际贸易组织规则，并可根据情况随时调整。

　　2、减少外币热钱流入及外汇投机的税收政策。如酌情开征外汇交易税(或称托宾税，TobinTax)，并对近期从境外流入的房地产投资加征房地产税。由于中国外汇储备增长很大部分来自资本项目或热钱流入，开征外汇交易税对于热炒人民币升值有釜底抽薪的作用；而且，如所征收的外汇交易税能用于社会安全保障基金或其他公益项目，这一措施会有一举两得的好处。房地产税是各国地方政府公共开支和基础教育的重要财政来源，而对于非自住的投资性购房加征房地产税是一个顺理成章的选择。

　　取消外资“超国民待遇”措施

　　3、取消外资“超国民待遇”的措施。如土地、监管、税收等政策优惠；加速国内与外资企业的两税合并。不合理的吸引外资政策，对于建立公平的市场竞争机制及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均得不偿失。另外，在国内资金充裕的情况下，对于大型国企竞相到海外上市、筹集外汇再转换为人民币的做法也不应鼓励。

　　加速人民币国际化

　　4、有控制地扩大人民币发行空间和基数，从而降低人民币升值压力；同时设法抵消人民币过量发行的负面影响。一个在民间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是，政府应对弱势群体或贫困地区实行“按人发钱”，或提供免费的福利，如义务教育和医疗保障；由此而来的费用可通过“印钱”来解决。这一“非常规”的方法如简单地在全国范围实施，有可能造成通货膨胀等负面的经济、社会影响。然而这一观点的立意有可取之处:如政府表现出加大扶贫力度及建立社会安全保障体系的决心，并不惜以“适度”通货膨胀为代价，这对于外来热钱有阻吓作用。

　　另外，学术界比较看好的观点则是加速人民币的国际化，即鼓励(过量的)人民币流出国外，成为国际贸易的结算单位或储备货币，从而减轻货币流通过高情况下国内通货膨胀的压力。

　　5、央行可将其部分外汇资产以批量组合或证券化的方式转卖给愿意持有外国债券的国内基金、企业或其他中介机构，从而回收人民币。

　　6、建议国家以外汇储备每年收益为主，建立社会长期发展基金，投资于社会安全保障体系、公共卫生、基础教育等与人民福祉、国家命脉密切相关的领域。这一建议背后的基本思想是，外汇储备每年收益是外汇储备增量的重要组成部分，如只是将其作为外汇储备继续投资，只能算是为高额外汇储备锦上添花，还徒增人民币升值压力。如能将其归入发展基金，投入中国社会经济的薄弱环节和发展瓶颈，才真正说得上是雪中送炭。将外汇储备收益投入发展基金的做法，不会影响外汇储备安全性及流动性，相当于国家针对自身需要有控制有比例地多发了人民币，既资助了自身发展，又缓解了人民币升值压力，一举多得。

　　笔者认为，以上列举的措施均利大于弊，并有极大的现实可行性，可以作为人民币大幅升值及外汇储备继续剧增之外的政策选择。

　　(作者为旅美金融学者，任职于美国LSI信用服务公司)

　　图:

　　制图:喻焰